张清瑶听完这个漫长而残酷的故事，小脸已是一片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那双石兄弟的命运，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宿命的相连感，让她恐惧得微微发抖。
“这……这个故事……”她声音发颤，带着最后一丝侥幸，仰头望着张溯，“是真的吗？溯哥哥，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你不想要我了，所以才编这么可怕的故事来吓我……”
她多么希望张溯能点头，告诉她这只是一个拙劣的玩笑。
然而，张溯的目光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丝毫波澜。
“是真的。”他斩钉截铁，粉碎了她最后的希望，“而且，这还不是最终的结局。”
他继续用那没有温度的声音叙述：“石毅死后，又因故被人复活，去了另一个更广阔的世界继续修炼、变强。但命运就是如此弄人，无论他走到哪里，总会与石昊相遇，冲突一次接着一次，永无止境。”
“在之后漫长到足以让星辰湮灭又重生的岁月里，他们或许都曾有过和好的念头……但最终都放弃了。因为他们都从天道的轨迹中领悟了一个道理——重瞳与至尊骨，既是上天赐予的至高天赋，也是刻印在灵魂深处、永世无法摆脱的诅咒！”
张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宿命的残酷：
“这诅咒让这两位拥有至强天赋者，永远无法真正和睦相处，最多只能在某些时刻，维持着一种亦敌亦友、互相警惕又不得不合作的关系！直到其中一方彻底死去，这无休止的争斗局面都不会改变！”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了那个悲壮的终局：
“直到最后，在一次危及整个天下生灵的灭世大劫中，石毅……他主动选择了牺牲自己，将最后的力量和生机全部燃烧，助石昊击溃了最终的强敌。”
“这个选择，既是为了偿还当年夺骨之仇，也是为了终结这持续了万古的、令人疲惫至极的争斗。他……厌倦了，用死亡寻求最终的解脱。”
……
故事讲完，院子里陷入了长久的、令人感到害怕的沉默。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好似在为那段逝去的宿命哀叹。
过了许久，张溯才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所以，清瑶，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跟你讲这个千万年前的往事了吗？”
张清瑶低着头，用力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不敢看张溯的眼睛，声音细弱蚊蝇，带着明显的逃避：
“我……我不明白……”
“不！你明白！”张溯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脆弱的伪装，“你心里很清楚！重瞳者与至尊骨者，就是天生的宿敌！一旦相遇，冥冥中的天道便会推动着我们走向对立，互相争斗，互相伤害！这是刻在命运长河起始处的规则！”
他的话语如同尖刀，一下下刺在张清瑶的心口上：
“而你和我，就是那对兄弟因果的继承者！我们注定要延续他们的轨迹！虽然因为我的挣扎，原定的命运出现了偏差，你保住了骨，我救下了娘亲。但只要时间还在向前，只要你我还存在，宿命就迟早会回归它本来的轨道！”
“我们迟早会再次站在对立面，视彼此为仇寇！与其被动地、痛苦地被命运推着走到那一天，不如我们从现在开始，就主动尝试去抗拒它！”
张溯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他编造这个漫长故事的真正目的，也是他为自己规划的“躺平摆烂”幸福生活的第一步：
“比如——从今往后，你我永不相见，主动回避彼此的人生轨迹。让重瞳与至尊骨再无交汇的可能，这或许是……斩断这诅咒之链的唯一方法。”
……
“我不要！！！”
张清瑶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被无尽的绝望和恐慌填满。
她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尖声哭喊起来，像个被抢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这些都是你骗我的！你骗人！都是假的！我不要跟溯哥哥永不相见！！我不要——！！”
她哭得撕心裂肺，小身子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张溯看着眼前彻底失控的小女孩，心中那点因编造故事而产生的细微波澜也迅速平复，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自认为已经足够循循善诱，将故事和道理——哪怕是他编造的道理掰开揉碎讲给她听了。
但他忘了，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张清瑶终究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孩子的世界，没有那么多的权衡利弊和深明大义。
她们相信感觉，忠于情感。
一旦遇到无法理解、无法解决的巨大困境，她们不会像成年人那样“讲道理”，只会本能地启动自我防御机制——哭闹、否认、逃避。
她用尽全身力气捂住耳朵，大声哭喊，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令她害怕的宿命感。
因为她知道，自己心里其实是相信那个故事的。
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恐惧，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着徒劳的抵抗。
张溯看着她这副模样，知道自己今日的目的，以一种成功又失败的方式达成了。
成功在于，那颗名为“宿命”的种子，已经深深种下。
失败在于，想靠几句话就让一个依赖他的孩子理性接受并主动远离，果然是他想多了。
他的“摆烂”大计，看来注定不会那么顺利。
——看着哭闹不止、拒绝接受的张清瑶，张溯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因为种子已经埋下，需要时间生根发芽。
阶段性的目标，算是达成了。
他语气依旧平静，甚至理性又冷酷：“你可以尽情地哭，尽情地否认。但事实，不会因为你的眼泪和不愿相信而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清瑶，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自己的未来该如何改变吧。”
而后，说出最终的决定：“我此去极仙宗，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你……也不要来寻我。从此各自安好，这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