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季陌,现在是锗的义妹。

正如其名的谐音,我是一个内心寂寞孤单的人,一个害怕寂寞孤单的人。

本人还在国外上学,还是初中生时。

曾经历一段至今每每想起便让我心如刀割的悲伤事故而引起的——

至暗时刻。

那天是礼拜五。

同往年一样,学校举行莎士比亚戏剧节。

那天,父亲为了来看有我排演指挥的戏剧《哈姆雷特》,马不停蹄地下机后坐出租车赶来……

结果,“意外”这位死神盯上了他。

我恨那位酒驾且磕药的大货车司机。

恨这个社会渣滓让一位比他有价值得多的摄影指导枯萎于世。

恨这个一身纹身、满脸雀斑,出生贫民窟的混蛋在大桥上开着大货车失控撞向前面不远处的出租车。

恨对方为了报复社会而拉无辜人士一同下地狱。

但当然,我最恨入骨髓的是自己。

我恨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在那次犯公主病,

为什么要娇气地麻烦远在喵莱坞的大忙人。

我已经是成熟的小大人了,

撒娇、哭闹、淘气这些幼稚标签应该离我有十几光年远才对。

在父亲人山人海的葬礼之后。

我用自责和内疚画地为牢,

把自己一个人封锁在自己粉红色主题卧室这一狭窄牢笼世界里。

我不想去上学。

只要一踏进圣路易斯中学,便闯入了沉重幻想塑造的苦世界。

在我那不受控制的、任意泛滥的幻想中,

行走在校园中的我被有关父亲车祸现场的幻视包围。

燃烧的汽车残骸。翻倒的大货车。

车内正在痛苦呻吟的幸存者们。蜗牛似的警车和救护车迟迟才赶来。

父亲狰狞扭曲的青白面孔。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曾经给予我温暖怀抱但如今逐渐冰冷的胸腔。

我也不敢和母亲对视和说话,因为我是间接杀死她爱人的凶手。

虽然我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却逃脱不了良心的惩治。

“父亲僵硬冰冷的怀抱。藏着怒火和怨恨的眼眸。惨白嘴唇亲吻在我脸上的寒意。烧焦的食之为我准备的早餐……”

这些都是良心为了惩罚我,而在我每夜噩梦里穿插的各种荒诞离奇的惊悚意象。

只有半夜饥饿感将我从漫长的仿佛一个世纪之久的噩梦中解放出来时。

我才会偷偷离开卧室出去觅食。

(我不敢一个人晚上出门买东西,因为黑夜仅庇护哥谭市的那些人间恶魔)

有很多次,半夜里我经过母亲房间时。

听到她似乎把头埋进被窝里,压抑情绪地小声呜咽哭泣。

父亲不在了之后,母亲虽然内心极度悲伤,

但她总是不把心情表现在脸上,

总是在我和她的朋友、同行等面前假装成乐观开朗的现代独立女性形象。

这种伪装自己内心真实情感的行为,

让我想到自己在网上一电影交流论坛里结识的一位朋友。

这位朋友网名最初叫“小孤独”,后来改成中二十足的“绝对孤独者”(几年后的现在,我才知道他的现实姓名叫独孤锗)。

他好像和我差不多大,但说话口吻却颇为老成。

记得以前有次聊一部主角父母意外出车祸丧命的烂俗电影时。

他曾避重就轻地提及有关他现实生活中的父母的事情。

他说他的老妈生他时难产而死,自己的父亲明明多年来因爱妻之死始终悲痛不已,

却总要在他面前装出一副看开了的庄子模样。

他说是他的诞世导致了老妈的死亡,是他间接杀害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也许是出于同样丧失至亲的身份认同缘故,

我一直冲动在X上发DM,隐去自己的许多现实信息后,将自己的痛苦和愧疚倾诉给了对方。

他的回复一改以往的冰冷无情,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温暖安慰与小心劝解。

小孤独小心翼翼地告诉我:“这不是你的错,寂寞寂寞。你父亲的离世,其实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在天上看着的他,肯定不会希望你如今整日溺亡在内疚与自责的深海中……”

这才是真正的他,冰冷只是他的伪装色。

如今和他在一起同居的兄妹生活中的各种例子,

确证了当时我对他“画风突变”的最初想法。

我想,我这么喜欢他,

不仅仅是因为他和我有着相似的兴趣爱好、孤独经历,

但是因为他冰冷(甚至带刺的)外表下,

藏着一颗持续跳动的灼热心脏。

试探性地从后面抱住少年那杂志男模般结实挺拔的身躯,

光顾着骑小电瓶的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

好耶,总得寸进尺的我,又和锗缩短了一段距离。

每次上下学,追忆似水流年。

那时,我仿佛被一分为二。

一个我(意识)远在大洋彼岸,远在终年不见天日的至暗时刻里。

一个我(身体)坐在少年骑行的小电瓶后座(我已经说服由他来骑),在这座名为霭谷的城市的历史与未来中来回穿行。

时间是飞驰的苏美尔战车。

当少年抄近路驶进一条幽暗小巷,又拐进一条明亮老街时。

我不禁既像前几日那般唉声叹气,希望冥冥之中有神灵大人能让这段独处时间尽量延长。

又像前几日那般满心雀跃,期待我与少年一同享有的明天能早日到来。

“要到家了。”

这时候,锗才在十几分钟的沉默行程中,主动开口说话。

我简短地“嗯”了一声。

一想到等会要和哥哥一起拍片,我就激动的紧张的不行。

经过老电影院、旧书店、男神咖啡馆、南嘉餐馆……

不远处,旁边有一24小时营业便利店的独栋住宅便是我们的家

……

一天前的晚上。

“可恶啊可恶!锗小子,你这厮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妹不知没妹苦!”

“面对妹妹这种二次元终极可爱生物的任何提议,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摘星星捞月亮,吾辈阿宅都应当一口答应下来!”

父亲独孤不败在餐桌上,从我口中听说了我邀请哥哥拍片的事后。

一半是气愤一半是羡慕嫉妒恨地指责我的兄长。

“吵死了!闭嘴,笨蛋!”母亲秋月白猛拍桌子,用看垃圾的凶厉眼神瞪了父亲一眼。

父亲这位隐性抖……不但不内心深受打击,还格外的春风得意。

听母亲说,像父亲这种旧时代遗民最喜欢“暴力傲椒”这种萌属性了。

锗微微皱了皱眉头,冷冷说道:“我还要认真学习迎战高考,没这闲工夫搞这种会让我分心的……”

父亲佯装怒火中烧的样子,看似责备实则调侃地说道:“锗小子,你……你真是气死不败大人了!你都蝉联全市第一好几学期了,你还不满足还要卷!你是想卷死全霭谷的苦逼学子吗?”

这次母亲不再言语警告,而是无言地在桌下进行对于父亲来说是享受的踩脚惩罚。

看着父亲那幅享受萝莉人妻肢体暴力的屑表情,我不由联想到母亲创作的那些不正经漫画里的奇怪内容。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锗一脸淡漠地缓缓吐出这么八个字,作为对父亲的回应。

原认为自己制定的「为锗创造美好的青春回忆」计划执行到这里,便要迎来大失败这一坏结局时。

骄傲的黑发英俊少年不知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低下头长叹了一口气后,

垂下眼眸,盯着黑色餐布,以几乎听不清的音量自言自语道:

“……就当我自己童心未泯……的胡闹一场吧……”

“季陌,吃完晚饭,我们去男神咖啡馆取景。”

哥哥忽地抬头看向情绪低落中的我,这么开口说道。

“真的吗?”我感觉自己就像在坐心情的过山车, 一下就从心情低谷跃升到情绪顶峰。

面对我的疑惑和不太相信,哥哥微微颔首。

父亲和母亲脸上同时露出了“这才对嘛”的幸福微笑。

我简直兴奋的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如果爸爸妈妈不在这里的话,我一定会抱住我身旁的兄长,

像幼时亲生父亲季陆还在,自己还能仗着自己是小孩子时那样,

用怀里的尽情撒娇,来表达自己心中对自己所珍视的至亲或中意之人的无限爱恋之情。

可惜没有“如果”。

而且就算父母不在这里,怕吓到兄长的我,也不太敢对兄长如此放肆大胆。

再说兄长作为“绝对孤独者”,还在网上透露过这样的攻略情报:

他似乎十分反感过于自来熟,无原则的讨好和无边界的亲近男孩子的妹子。

我想给觉得“现实生活过于无聊透顶”的兄长一个大惊喜。

我想在不透露自己这网上朋友的身份前提下,

用“暧昧与爱恋”为我所深爱的少年讲述——

我们那由命运女神精心纺织,被璀璨群星和绚烂花海真诚祝福的——

「青春恋爱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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