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片空地，空地上，赫然驻扎着一个临时的营地。

营地不大，几顶朴素的帐篷周围，插着数面绘有圣教皇国徽记的旗帜。

旗帜下，强大的圣力波动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但这些在“考察团”看来，都是阿斯弗代尔监狱内部的面子工程。

“哼，一群连异端波动的源头都找不到的废物，还在这里安营扎寨……真是浪费资源。”

凯尔不屑地低语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他的本意是羞辱监狱方办事不力，顺便在艾尔莎面前展现自己的敏锐。

他甚至看到了不远处，有两名监狱守卫正靠在树后，姿态松懈，像是在偷懒。

真是纪律涣散！

凯尔正准备上前，用更尖锐的言辞揭露这帮人的无能。

然而，他话音刚落，营地最大的那顶帐篷的帘子，被猛地掀开。

一个身穿精致审判官制服的俊美身影，带着一股冰冷的怒意，从中走了出来。

正是卢西恩·德·瓦卢瓦。

“刚刚，是谁在质疑审判庭的效率？”

卢西恩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凯尔身上，“皇家魔法学院的人，就是这么学习礼仪的吗？还是说，你们的学术研究，就是建立在对圣光信仰的肆意侮辱之上？”

他很生气，现在还被人几乎指着鼻子骂。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一边是本来就憋着气，搜寻这么久都找不到线索的憋屈审判官。

另一边，是“突击检查”，巴不得把事情越搅越大的皇家魔法学院考察团。

梵卓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打起来，快打起来。

当然，这只是想想……

凯尔有些懵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嘲讽，竟然会捅了这么大一个马蜂窝。

他能认出卢西恩的身份，或者说，在圣教皇国，没人不认识那身独特的、象征着审判庭最高荣耀之一的银边白袍。

审判庭的审判官！

面对卢西恩那仿佛能将人灵魂冻结的目光，他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纯粹到极致的圣力，带着一种强大的威严，与他们这些驾驭元素的法师截然不同。

“我……”凯尔涨红了脸，强撑着辩解道，“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们魔法学院讲究的是效率与精准，如果换做我们来调查，恐怕……早就定位到能量源头了。”

“哦？是吗？”卢西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那不知阁下用你们‘精准’的法术，在这片森林里发现了什么高见？”

他本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下更是找到了发泄桶。

卢西恩顿了顿，目光扫过凯尔身后那一众同样脸色难看的法师。

“是发现了哪棵树的年轮比较有趣，还是哪朵花的颜色特别适合写进你们那毫无意义的观察报告里？”

“审判庭在追查的是可能动摇国本的异端，而你们，却像一群郊游的贵族小姐，对着花花草草评头论足。”

这番话，直接戳中了魔法学院众人的痛点。

他们这一路走来，除了对魔物的生态指指点点，发表一些自以为是的见解，确实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艾尔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可以容忍自己的学生傲慢，但不能容忍他丢了整个皇家魔法学院的脸。

她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凯尔身前，火红色的法袍在林间的光影下如同燃烧的火焰。

“审判官阁下，我的学生言语上或许有所冒犯，我代他向您致歉。”她的声音冷静而有力，带着学者特有的严谨……与傲慢，

“但学术的探讨，不应与信仰的虔诚混为一谈。我们来此，是为了探究真相，而不是进行无意义的口舌之争。”

卢西恩冷哼一声，目光在扫过艾尔莎，眼神中闪过一丝烦躁。

他这种出自古老贵族的天才，本身就带有一种源于血脉的骄傲，与魔法学院这群仗着天赋和背景便目中无人的“暴发户”有着本质区别。

相较于自己那位高贵优雅的姐姐……眼前这位女法师，除了“教授”的职位以外，简直粗鄙不堪。

“真相？”

卢西恩嗤笑道，“在圣光之下，唯一的真相便是净化一切异端。”

信仰与学术，神权与知识，这两种根植于圣教皇国骨子里的矛盾，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眼看一场冲突在所难免，一直沉默看戏的梵卓，终于坐不住了。

他缓步走到两拨人中间，“艾尔莎教授，卢西恩大人，请息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年轻的神官身上。

“在我看来，无论是魔法学院对知识的探究，还是审判庭对信仰的守护，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维护皇国的安宁与秩序……大家都是自己人。”

梵卓微微躬身，姿态谦卑。

“这地方的能量异常，我们此刻更应该做的，是摒弃偏见，携手合作，共同找出问题的根源，而不是在此地消耗宝贵的时间与精力。”

“毕竟，无论是学术的成果，还是信仰的功绩，都需要建立在解决问题之上，不是吗？”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双方台阶，又把问题重新拉回了正轨。

卢西恩看着当“和事佬”的梵卓，眼神有些复杂。

他当然不想在这里和一群法师浪费时间，但对方的傲慢触及了他的底线。

不过梵卓的这番话，倒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哼。”卢西恩最终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追究，

“既然梵卓神官都这么说了，我不和你们计较……不过，调查异端是我审判庭的职责，你们最好不要妨碍。”

“当然。”艾尔莎也收敛了气势，恢复了学者的姿态，“我们只是进行学术观测，绝不干涉审判庭的公务。”

一场一触即发的冲突，就这么被梵卓三言两语给化解了。

凯尔嫉恨地瞪着梵卓，他感觉自己现在鼻子红红的，如果没猜错的话，圣城最大的马戏团，今晚就会有他的戏——纯纯的小丑！

而梵卓，则是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艾尔莎教授面前，展现了“格局”的聪明人。

本就一直盯着自家美女教授的他，又怎能察觉不到，艾尔莎对梵卓态度的变化。

艾尔莎是魔法学院内出了名的颜控，当初就是因为自己长得还算顺眼，才被收做学生。

但这些年，他非但没能和对方更进一步，反而碍于“师生”关系，既有想法，又不能靠得太近。

倒是梵卓一个外人，初次见面，就充分吸引了艾尔莎的注意……

这种患得患失的嫉妒感，让他心中，如同有一万只蚂蚁在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