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洛很想把艾尔卡摇醒，冲她说：

“你睡着了，我睡不着。”

但她被抱得很紧，如今身子又太过娇小，艾尔卡只是环抱就让她没法活动。

能感到自己的右臂被绵软包裹，能听见那均匀平稳的呼吸声，闻见的栀子花香也在艾尔卡睡去后不再那么酸涩。

芙洛想起琳可说的“抱歉”，原来是指艾尔卡的夜袭自己么。

那无疑是茉莉雅儿的小巧思了。

【艾尔卡她究竟是什么情况。】

芙洛虽然很想骂人，只是现在更让她在意的还是抱着她的精灵。

毕竟她也会时不时想起艾尔卡，总不能是她这点异样被发现，茉莉雅儿特意针对吧？

想到此，她侧过脑袋，借着屋内朦胧的光亮去观察酣睡的艾尔卡。与她认知中的精灵相比，此刻的法师小姐没有任何防备与隔阂，曾经让她时不时感受到的距离感也消失不见。

狼狈，脆弱，崩溃。

很难想象这些描述能够用来形容艾尔卡。

若这不是表演，那是因为在察觉她识破了她的甜言蜜语，不能接受低贱的人类可以反抗她这精灵的现实而破防了吗？

芙洛能够想到的可能就是这个。

只是能够用表演来配合茉莉雅儿控制她的人，又怎会因为这点小失败就失控。

【不正常呢。】

芙洛越想越清醒，艾尔卡那为她消除镯子的效果，说不准还屏蔽了监控的操作，更是让她倍感不安。

可是…

为何她会对艾尔卡如此般贴近自己，还特地制造封闭的空间的行为感到欣喜呢？

就算是有魔法造物对其制造者的依恋，可没有任何魔法、香薰或者药物加持，并且明明很反感的情况下，心却不正常的跳动，这绝不对劲。

那股子酸涩味，又没有那种效果。

难道是她就好这口？

难道她喜欢这种破碎感、凌乱感？

还是说，即使落得这个处境，自己的意识仍无法压制生理的本能？

不，绝对不是这样，她是正常人。

正常人只会对狼狈之人示以怜悯而绝非喜悦，也绝无理由在经历如此多糟糕的事情还有心情去喜欢上恶待自己的共犯。

她没有到斯德哥尔摩的地步。

喜欢看到别人崩坏的样子，是只有茉莉雅儿这个疯子才会喜欢的事情。

想到此，芙洛选择挣扎，她深知自己不能再让这种相处继续下去，至少要搞清楚艾尔卡的目的，否则她的胡思乱想会引发不妙的连锁反应。

“艾尔卡，你醒醒，别这样抱着我。”

“……”

她轻声的催促没能让精灵小姐给出任何回应，艾尔卡纹丝不动，似乎已溺死在自己的梦中。

“睡死了吗？你不会几天没睡觉吧，至于么…”

顿感头大的芙洛立即对这精灵使用治愈魔法，虽无法让精气神恢复，但通过治愈，芙洛确定艾尔卡确实处于一种连日未好好休息的疲惫与躁狂中。

她甚至能从艾尔卡此刻状态察觉到些许自己刚意识到求死不能时的影子，这可不是表演能做到的。

【够了，我受够你们这种无聊的手段了。】

芙洛并没有动容，在她眼里，这些事情重复地施展，就是在不断以驯化她为目标一点点地给她施加压力。

她想到了新的办法。

“艾尔卡，你好难闻，快放开我，你怎么能这么臭啊。”

哪怕艾尔卡专门用共感类魔法逼迫展现出眼前这副姿态，也绝对是花了几天功夫的，如此狼狈，头发也凌乱得不像样，她肯定没有好好洗澡。

过去的相处，她们对她满是虚假的演技毫无疑问，但有些生活上的细节，没理由是假的，比如这位习惯一天至少洗一次澡的精灵，绝对不会接受别人嫌弃她脏的。

“呜呜呜呜，你嫌弃我！”

果不其然，在她话音刚落的刹那，本来还安然睡着的艾尔卡立即睁开了她那双颓丧的眼睛，满是幽怨地看着她。

“我不管，我不管！”

她开始撒泼，开始无理取闹。

长生种寿命的悠长导致心性上的不成熟，普遍趋于孩子那样喜欢耍无赖的一面终于展现给了芙洛。

“你到底想干嘛，几天不见面，用不洗澡来给我制造这种‘惊喜’？艾尔卡，你是什么…笨蛋吗？”

芙洛尽量让自己态度和蔼一些，好不显得她已发现这个女人先前都是装模作样，结果艾尔卡将她抱得更紧。

“我不这样做，你都不理我，你好好闻我，闻仔细点，哪臭了！”

“你这是干什么啊！我…我那是不想牵连你，你在我心中，比她们俩好多了，我也想把你当做我的朋友。”

本不擅长说谎的芙洛，表情没有任何破绽地说着这种违心话。

“我不信…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干净？我这就把你弄脏，看你还敢不敢说我臭！”

“等等，别扒拉我的衣服，抓我脚干嘛？别…呜…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太变态了。

芙洛彻底被这精灵反差极大的操作给吓到了，这绝对不是表演，艾尔卡高低中了混乱魔法才能做出这种事。

“好像真的比我干净。”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艾尔卡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

刚才，她满脑子想着的，只有“芙洛”二字，有种说不清的急迫感让她钻进被窝抓着小姑娘的脚就“啃”，回过神才意识到这确实做的太过了。

感觉倒是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这种羞辱自己的行为减轻了某种负罪感的缘故。

见芙洛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艾尔卡开始公式化的道歉。

“是我弄巧成拙了，对不起，我以为我的小手段瞒过了她们，结果茉莉雅儿比我想象的考虑全面。

失去的信任无法弥补，我知道。这些天她也希望我过来安抚你，让你更听话，让你去学做贵族，但是我不敢，也不想，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的声音弱了下来。

带着算计的愧疚说出口时，艾尔卡自己也分不清现在是不是在表演。

就好像她真是这样想的。

“那你现在就是想用无理取闹来让我原谅你吗？艾尔卡，那天我本就没打算逃，我又不傻，不会自大到认为茉莉雅儿能轻易放我走。”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个蠢货？”

“我刚才不就说你是笨蛋了？”

撒谎，真是一件只要尝试就会掌握的能力啊。而且只要有了第一个谎言，之后就势必要用一系列谎言来弥补。

芙洛相信，自己脸上的笑一定非常恶心。

可看到艾尔卡那带着希冀的眼睛，她不知怎的，心中很是愉悦。

这个女人以前诓骗她，会不会也和现在的她感受一样呢？

“你变了，弗洛斯，好过分。”

艾尔卡松开怀抱，转而只抱住了芙洛的一只手。

“但也挺好的，更有意思了，让我在这里睡一觉吧，我真的几天没好好睡了，就一会儿。”

这一次，得到芙洛想要的反应的她，真正地睡熟了。

芙洛也没了推开她的打算，她或许真得感谢一下艾尔卡，让她在晚会到来之前，熟练了说谎的本领。

而且她有了些许思路，艾尔卡对她这个魔法造物应该也存在着某种本能的依恋，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这无关感情。

【如此最好。】

这样想着，芙洛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