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该不会这所谓的在无月之夜显灵的幽灵艺术家就是渐离你吧……?话说你不是声乐生吗?你还会钢琴啊?”

音乐教室的灯明晃晃的,几人围成了个圈,席地而坐。

“对啊,钢琴算是爱好吧,会是会,但是不怎么精就是了,有的时候练唱功练累了、又没有兴致和朋友出去玩,就会溜来这弹琴,一楼专供我们声乐组训练用的那间音乐教室晚上锁门锁窗,进不去,但是二楼这间给你们文化生用的就不锁,还怪有趣的。”

面前这位发梢染了淡蓝色挑染,留着齐肩短发,打着耳钉,身高腿长长相飒爽的女孩名叫初渐离,是高一二班的一位普通声乐生,因自小家庭离异,疏于管教,因此在打扮方面比起本校的其他学生显得更为奔放,性格也比较随意、不太服管,故成为了老师同学们敬而远之的对象。

“对对对,我们学文化课的学生从来不需要音乐体育美术~,嘁……”

毫无语气的棒读完后,陆云裳用力地砸了砸嘴。无奈地继续道

“果然就算是好学校的学生也逃脱不了被占课的命运啊…,是吧溪云~!诶诶~,你初中是什么样的啊~?体育音乐啥的多吗~?说出来让我羡慕羡慕~!”

安静地坐在旁边,却突然被cull的柳溪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慌乱道

“啊啊…?啊……,还…,还行吧……,虽然别的基本不怎么上但体育还是有不少的…这样……”

初渐离盘腿坐着,弯着腰,托着腮,眼神微眯,打量着侧前方正襟危坐的柳溪云。

明明只是说句话而已,却到现在都还紧紧地将双手抓在一起,微微地低着头,打理得不算精致的刘海下是颤动着的长长的睫毛,以及紧抿的双唇。片刻后,初渐离樱唇轻启

“小陆,你身边这位是?介绍介绍呗?”

初渐离在张口和陆云裳说话的同时,也在用余光观察着柳溪云的反应,正襟危坐的少女在听见两人在交谈自己后,明显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并紧紧的攥起了自己的裤腿。

我靠!搞什么啊!为什么这么文艺、这么好听的名字却是一个疑似混姐的人在用啊!我还以为会是个多愁善感的漂亮妹妹呢!

“诶?她啊,她叫柳溪云,是走读生来着,不知道为什么在天台上睡着了,我叫醒她的时候就已经过了门禁时间了,我想着我床也不小,干脆就把她带回咱们寝室了,让她跟咱们将就一晚。”

等……?等等等等……!什么东西?怎么突然就说起我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今晚如果是和陆云裳和另外一个漂亮妹妹同处一室的话我倒是没问题啦……,但是如果漂亮妹妹变成这位姐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吧喂!我应该没有打呼噜磨牙的毛病吧…,如果这样了的话会不会被拖出去杀掉啊!

“哦哦~柳溪云~,真好听的名字~,想必应该人如其名,是个像清云浮过,溪水长流一样温润优雅的美人吧~,初次见面~,我叫初渐离,是高一二班的声乐生,多指教~”

诶……?好客气…,居然不是那种凶凶的语气诶…

见柳溪云刚刚紧紧攥着裤腿的双手放松下来,她又开口道

“说起来…,好像从进来以后这位柳溪云同学就一直低着头来着呢…,有着如此动听名字的女孩却这么不自信吗?来,抬起头好…”

正当初渐离向柳溪云的下颚伸出手去,打算让她抬头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渐离~!她很怕生的!你别这样,再吓到人家呢!”

陆云裳出手制止了初渐离的活动,道;似乎是动作比意识更早反应的表现,刚刚初渐离用余光扫到了陆云裳出手的瞬间,浮现在她脸上的那一抹不快,而现在她慌忙找补一般的僵硬笑容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原来是这样吗?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恕我冒昧。”

“行了行了,快别客套了,都快十点半了,我可不想继续陪你们开圆桌会议了,熬夜可对皮肤不好,趁有晚自习之前我可得多保证睡眠,不然就要被柳溪云比成非洲人了”

说罢,陆云裳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自顾自地开门出去了。

“那咱们也走吧,确实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嗯…”

柳溪云轻轻应了一声,关了灯,跟着初渐离出了教室。

走在前面的陆云裳一边走着,一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她有些不解,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举动,怎么会突然出现想要那样做的念头;明明初渐离只是想让她抬头而已,那股无名火是从哪里升起来的…

“哎……,搞什么啊…真是的……”

她不由自主地嘟囔着,用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把乱糟糟的思绪甩出去一样,她加快脚步,快速向前走去。

但不出三秒,她又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

“走T台呢…,还不快点…”

对着姗姗来迟的两人甩下这句话后,她便伴在柳溪云身侧,三个人一起散着步向宿舍的方向走。

一路无话,只有路灯投下的点点暖色光斑照在石板路上,初渐离侧目看向两人,开口道

“说起来啊,你们学文化课的究竟得多久才能用一次音乐教室啊?那琴音都不准了,害得我老是失误,一个曲子弹了好几遍,出一身汗,我先回去洗澡了哈,你们慢慢聊。”

说罢便加快脚步离开了。

幽静的校园里,只有蝉声和偶尔的鸟鸣萦绕在耳畔,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了自己和身边的人。

“你觉得…,我室友这人怎么样……?”

陆云裳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柳溪云思考片刻,答道

“挺不错的呀,明明染了头发打了耳钉人却意外的很好,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吵闹的女孩突然安静下来,这让柳溪云感到一丝疑惑,但也没多想,毕竟她这幅安静的样子很对自己胃口。

柳溪云微微侧目,茶色的飘顺长发垂到腰间,从耳朵上部一直到后脑处编着两缕细细的、缠绕着的发辫,最终缀在后脑汇合到一起。

平时总是扬起的柳叶细眉此时却只是舒缓着,棕色的瞳仁里总是散发着欢愉的光芒,像是能把每一个靠近她的人都变得快乐,积极向上;高高的鼻梁之下是一张爱说爱笑的粉色小嘴,里面尖尖的虎牙为这位开朗的女孩又增添了一丝俏皮与可爱。

“哦…,这样。”

说罢,陆云裳背起手,把路面上的石子踢到了边上的花坛里。

“那个…,陆云裳同学你怎……”

“同学去掉…,叫名字就行”

“啊好…,陆云裳…,怎么了吗……?”

“没什么…,可能跟你在外面待久了有点感冒了,头有点晕…,快点回去吧…,说不定睡一觉就……”

“那可不行…!”

柳溪云陡然提高了声调

“大不了我明天早起去给你买药嘛!你寝室有体温计吗?”

“好像…没有……”

对方这突然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语气让陆云裳不禁一愣,一时竟支支吾吾起来

“怎么连这种东西都不备啊……。嗯…,那个……,失礼了……”

额间传来了她的体温,暖的好像能把人的心融化;柳溪云微微屈膝,用最笨拙的方式帮陆云裳试着温度。

这个自从见面以来就几乎没有说出一句完整且大声的话的女孩,此时却大胆地与自己额贴额。

刚刚…,是不是自从下午见到她以来她说过的最大声的一句话啊……

陆云裳这样想着,娇睫微抬;乌黑顺滑的青丝依旧用红色的发绳绑着,细长的眉毛不浓不淡,她的眼角弯弯的,左眼正下长着一颗泪痣,让这张清冷的脸上莫名生出一丝妖艳来,皮肤几乎是一种常年不见光一般的,病态的白;直到现在,陆云裳也仍然不知道这明显的美瞳下隐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人中处她炙热的鼻息使她无法忽视,同样,柳溪云耳根的嫣红也被其尽收眼底。

“杂鱼~”

“我可是好心帮你诶…,性格太恶劣了吧你这家伙……”

似乎对自己和对方的反应早有预料,柳溪云软绵绵地说完这句话后便直起腰,与陆云裳错开视线。

“主动的是你~害羞的也是你~,不是杂鱼是什么~?”

“所以我才说你性格恶劣啊…!”

“哈哈哈哈~好~我性格恶劣~,快走吧~再不回去睡觉明天白天要是犯困被抓到就要罚站了~”

笨蛋~

说罢,陆云裳便抓起柳溪云的手,跑上楼去。

……

“哈啊……”

翌日清晨,陆云裳打着哈切从床上坐了起来,另一张床上初渐离还在熟睡,而自己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了被单上的褶皱说明了昨晚经历的真实性,桌上放着一盒热腾腾的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留下的。

她心底一暖,起身,洗漱去了

回来后,她打开盒子,慢条斯理地喝起了粥。

笨蛋……

喝完粥,她一边想着,一边拉开抽屉,想要拿点纸巾出来擦擦嘴,却发现了一个崭新的温度计正静静地躺在纸卷旁边。

见状,陆云裳不禁俏眉一弯,微笑着伸出手摸了摸温度计的盒子;随后擦好嘴,背上书包,出门了。

九月,清晨的风吹到脸上已有些许凉意,时间还早,操场上的人流屈指可数;今天正是分座位的日子,分到哪去,其实陆云裳并不担心,毕竟自己的成绩向来不错。

只是那个人……,昨天在一起待了那么久都没有想到问一问她的班级和联系方式……,这学校这么大、人这么多…,想必应该是很难再见面了吧…。

她如是想着,踩着阶梯,一步一步向上挪去。

脚下,朝阳斜斜地在地砖上留下斜斜的金光,照在身上,一如最晚石板路上她额间的体温,嫣红的耳根,和关切的神情。

一抹微笑不知何时爬上嘴角,但很快又转变成了友情未经增进便将要消逝的苦楚。她推开班级的门,从兜里拿出抄有自己座位号的纸条,一个一个地对着在桌上贴着的座位号。

越往前走,桌上的数字便离手上的数字越近。

找到了,是这里了。赶紧把东西放下,去别的班看看,她起的也很早,说不定能赶在人多起来前找到……

正当她这样想着,打算拉出自己的椅子的时候。身边却伸出了另外一个人的手,帮她拉出了椅子。

这手修长,透着病态的白,旁人看来可能会吓一跳;但对陆云裳来说,却可以说是对自己昨天成绩的最佳奖励。

“还说我性格恶劣……,我看你也没差到哪去嘛…”

陆云裳抬起头来,正视着面前留着高马尾,扎着红发绳,正对着自己微笑的少女,窗外流金般的朝阳为她镀上了一层华美的边框,亮晶晶的大眼睛柔情满溢。

“要么怎么说班主任真的很会排座位呢~?”

她沉吟片刻,合上了手中的小说,转过身,柔声道

“早上好,同桌~。今后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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