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他找到一个位于长长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时,她突然注意到,在走廊旁边一个光线格外昏暗,被巨大盆栽遮挡了大半的隐蔽拐角处,似乎紧紧依偎着一女一男两道模糊的身影。
其中那个男人,正用双手亲昵地环绕着女人的脖颈,然后微微侧着脸,与那女人忘情地深吻在一起,姿态缠绵。
川崎理加那时只是用眼角余光快速地瞥了一眼,然后便立刻移开视线,没有再敢多看,径直低着头,加快脚步走进了不远处的卫生间。
毕竟她还算早熟,知道这不是小孩子该盯着看的事情,当然不可能还傻站在原地,一直盯着人家隐私的亲密举动。
可等到她从上完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原先在那个昏暗拐角处忘我接吻的那对女男,似乎也已经结束了他们的温存,正一前一后地从隐蔽处走了出来,调整着仪容,往外向着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宴会主厅方向走去。
而同样需要回到宴会厅的川崎理加,也就保持着一段不至于引起注意的距离,默默地跟在了那两人的后面。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男人的背影上,觉得那身形和走路的姿态,隐隐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当前方那对刚刚还亲密无间的女男,前一后地从光线相对昏暗静谧的走廊,一脚踏入亮堂如白昼、充斥着优雅音乐与谈笑声的奢华宴会厅后。
两人仿佛瞬间被某种无形的规则所约束,极其自然地默契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然后,他们就像两个仅仅是偶然同路的、毫不相干的路人一般,面无表情地迅速而自然地分开来了,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融入了人群。
但一直悄悄跟在后面,将这一切细微转变尽收眼底的川崎理加,却如同被一道惊雷直直劈中天灵盖,猛地呆愣在了原地,双脚像被钉在了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无法挪动分毫。
她那双带着些许冷淡和疏离的灰黑色眼眸,此刻瞪得极大,里面写满了全然的、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种世界观崩塌的茫然。
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被隔离开来,她只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
原来,就在刚刚前方那个男人侧过头来,与身旁的女人进行最后那一眼无声交流的时候,走廊壁灯的光线恰好清晰地照亮了他大半张侧脸。
那一瞬间,川崎理加绝无认错可能地辨认出——那个刚刚与陌生女人在暗处缠绵热吻的男人,竟然......
竟然就是她的父亲.......
那时小小的川崎理加只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都要被这突如其来的、过于庞大的信息量给烧坏了,CPU过载般嗡嗡作响,胃里一阵翻腾,恶心感涌上喉咙。
因为以她十岁的认知,完全无法处理、无法理解眼前这信息量爆炸且极具冲击性的一幕。
【为什么.......为什么爸爸会和那个女人.......做那种事.......?】
虽然从小川崎理加就隐隐觉得,自己的爸爸妈妈完全不像其他小孩的爸爸妈妈一样,会花很多时间陪伴自己,他们的拥抱总是短暂的,笑容也常常带着疲惫和敷衍。
但几乎所有孩子在小的时候,都会本能地崇拜自己的母父,将他们视为无所不能的超人,觉得他们是很厉害、很了不起的人,是自己最初的偶像。
爷爷奶奶也经常摸着她的头,用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安慰独自一人的川崎理加,说她的母父是在外面努力打拼,赚很多很多的钱,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才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陪伴她。
爷爷奶奶也经常安慰川崎理加,说她的母父是在赚很多很多的钱,才没有时间来陪她。
所以,在那时尚且年幼的川崎理加单纯的世界观里,母父的形象虽然模糊而遥远,却依然是强大而值得信赖的,是能够让她在同学面前感到一丝隐秘自豪的存在。
可如今,就在此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某种名为“信任”与“完美家庭幻想”的琉璃制品——在她的心里发出了清晰而刺耳的崩碎声,裂成了无数无法拼凑的碎片。
一股冰冷的失望和背叛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川崎理加神情恍惚地下意识想去找自己的母亲,她其实也不知道要不要把她看到的事情告诉母亲。
但等到川崎理加在熙熙攘攘、谈笑风生的人群中,终于找到了坐在一张奢华丝绒沙发上的母亲时,她的双腿却如同瞬间被灌满了沉重冰冷的铅块一般,再也无法向前迈出哪怕一步。
只因为她看见,她那因为喝了酒而脸颊都有些泛红的母亲,此刻正侧着身子,对着紧挨她身边坐着的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还带着些学生气的俊秀男人,露出一种她从未见过、让她觉得极其陌生甚至有些恶心的、带着明显挑逗意味的笑容。
更让她如坠冰窟的是,母亲的一只手,竟然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放在那个年轻男人因为穿着及膝短裤而暴露在外的光洁大腿上,带着暧昧的节奏,轻轻抚摸着。
那年轻男子则回报以羞涩又带着暗示的笑容。
“唉,你这孩子,不要站在路中间哦,被人撞到了怎么办?”
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手上拿着盛着金黄色香槟的高脚杯、神情略显不耐的女人,差点撞到了僵立在原地、失魂落魄的川崎理加,她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
而川崎理加则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凭着本能驱使着自己僵硬的身体,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回到了之前那个无人在意的角落位置。
不远处,依然是那群聊得热火朝天的孩子们,他们的笑声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比较早熟的川崎理加,在那个瞬间,虽然年幼,却已经能够凭借一种超越年龄的直觉和观察,理解了她的母父的这种行为背后所代表的性质是什么——那是赤裸裸的背叛。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熟练地背叛了这段神圣的婚姻,背叛了当年或许存在过的爱情誓言,也背叛了这个名为“家庭”的脆弱外壳。
而她,川崎理加,正是这段早已千疮百孔的婚姻,那份已然变质腐烂的所谓“爱情”,所诞下的、显得如此讽刺和多余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