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那个女人身材高挑,如孤月般傲然独立,她闭目打坐,嘴唇不动,却有飘渺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兰儿,修行百艺,道论真经,你也跟着宫里的师傅们学了有一阵了,这会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我来考教你一二。”
“唉?”
从被带出月宫后就心不在焉的洛丹儿猛然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惊讶与慌乱。
她显然还没从母上大人竟然有个姐姐的事实中反应过来,但身前这位自己应该称呼为姨娘的女人已经开始出题了。
“胎息六轮,各自诀窍在哪儿?”
“服气养性,又有哪些注意事项?”
“天下大道,哪些可证又有哪些不能碰?”
“......”
她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洛丹儿听得迷迷糊糊,只觉得一阵头大。
“唔,暂时就这些吧。”
觉得自己的问题基本能够涵盖一个入门修士应知道的各个方面,这位神秘的宫主才停住了询问。
“好了兰儿,你且一一打上来,我看看你有哪些薄弱的地方。”
“嗯,嗯胎息六轮...”
洛丹儿板着手指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再吐出一个词。
“这么基础的题你都不会?”
原本飘渺的声音多了几分严厉。
“那先下一道。”
“是。”洛丹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服气养性,嗯...需要注意...”
她水灵灵的大脑来回转着,想了好久,才像是猛然记起了什么般,惊喜地抬起头说道:“要注意气要适量,不能吃撑了。”
“胡扯什么,服气养性的关键就是要注意所谓的杂气正气之分,还要区别这气与自身大道冲不冲突。”
闭着眼睛的宫主微微皱眉,转过身狠狠地给了洛丹儿一板栗。
“哎呦。”
这一板栗明显带上了几分灵力,又狠又重,敲得洛丹儿忍不住抱着头揉了起来,眼神中刷一下就填满了委屈的泪花。
但宫主却是毫不怜惜,继续问道:
“下一题!”
“嗯...哎呦。”
“再下一题!”
“唔...哎呦”
“这些问题你有哪道是会的?”
“...”
“哎呦,哎呦,哎呦,母,姐姐大人,别再打了,兰儿,兰儿不知道是有原因的。”
接连的板栗让洛丹儿苦不堪言,原本粉嫩嫩的额头上肿了一大块。
她双眼噙着泪,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好悬没直接哭出声来。
倒不是她故意卖惨,只是她实在是觉得自己委屈。
作为一个先天灵气所化的精怪,当她化身成人,也许看不出来任何异常,但她修行路子却与人类大相径庭,什么吞食灵气,服气养性,她根本没尝试过,每天只需要在丹炉里吸收洛芷兰炼丹溢出的丹雾,修为就会自然而然地上涨。
所以现在宫主问她这些人类修行的问题,自然是一无所知,一个也答不上来。
但面前的宫主却是对此并不知情,她毫不留情,一边打着板栗一边呵斥道:“这些都是最基础的修行常识,你跟着宫里学了这么久,竟然还是一点没记住。”
“整天只知道逃课去后山闲逛,对得起我天天苦修之余还要跑东跑西,帮你去请各道名师吗?真是辜负了我的期望!”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嗔怒,带着几分失望,显然是被洛丹儿这一窍不通的表现给气到了。
“不,不是的...”
洛丹儿委屈巴巴地将李牧群教给自己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姐姐大人,我之前修了门关于神识的法门,意识有些混乱,这才没有回答上来。”
“关于神识的法门?”
宫主止住了抬在半空的手,改敲为抚,轻轻盖在了她的额头,声音中的怒火又变成了关切。
“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没事的,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过两天就好了。”
“只是这关于修行百艺的知识,我怕是一时半会记不起来了。”
“呵呵。”宫主显然是被这荒唐的说法逗笑了,却也没有去戳破,默默地放下手来。
以她的修为,虽说可以轻松地探入自家妹妹的识海一探究竟,但一个操作不慎就容易留下后遗症,轻则失忆,重则痴痴呆呆。
除非是那擅长洞察人心的青丘狐,可以轻松进入别人的识海不留遗患,只是这狐狸从来都是独立世外,极难寻找。
“罢了,今天且放过你吧。”
她看着泪眼婆娑的自家妹妹,终究还是心一软,叹了口气,不再追究。
“兰儿,你也大了,接下来我教你的可是事关家族禁忌的秘辛,你认真听,莫要让我再生气了。”
“嗯嗯嗯,我一定好好听。”捂着红肿的额头,洛丹儿连连点头。
“倒还算有几分良知。”
宫主一挥手,一道月华般的灵力覆盖在了洛丹儿的额头,原本额头的红肿飞速消融了下去。
“好了,你且坐好,我要开讲了。”
洛丹儿感受着额头冰冰凉凉的感觉,慌忙坐正身子。
“兰儿,你以为我们洛氏为何要放着神州的大好河山不去,守在这偏远至极天外月宫?又为何要不厌其烦,一代代地举行着这驱日仪式?”
“难不成真是我们洛氏与世无争,铁了心远离世间纷争?”
“唉?难道不是吗?”
洛丹儿惊讶地睁大了眼。
“傻瓜,是人就有欲望,有人就有纷争。”
“我们洛氏躲在这穷乡僻壤,看似远离人世,乐得清静,其实背后的苦与难,只有自己清楚。”
宫主那月华下的清冷如月的面孔,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不是不想,实属不能啊!”
“不,不能?”洛丹儿痴痴地问道。
“没错,是不能啊。”宫主幽幽地说道:“相传远古之时,天生戾凤,化作九日,这九个恶日与原本的太阳互不肯让,常有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民无所食,兽无可活。”
“为了世间生灵,有大修士用通天道法,硬生生折下了九个恶阳,将其封印在了世间各地。”
“岁月流逝,被折下的九个恶日纷纷磨灭,只剩下唯一一个还在苦苦挣扎,但也只是强弩之末,待宰羔羊罢了。”
“只是这时,却有一位修士,不知怎么迷了心神,竟听信了谣言,帮助这最后一个恶日摆脱了封印,引发了一场席卷修仙界与凡人界的巨大灾祸。”
说到这儿,宫主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痛苦的神色。
“虽然最后有大修士出手,灾祸得以阻拦,但死去的人们却不能复活,犯下的错误不可挽回。
而铸成大错的那名修士,更是被责令永镇邪日,世世代代不得解脱。”
看着宫主那痛苦的神色,洛丹儿再吃顿,也猜到了事情的一二真相。
她呢喃道:“难不成,难不成…”
“没错。”宫主脸上的痛苦神色达到了极致:“那名罪人,就是我洛家先祖,这月宫,正是那大修士留给我们洛家没有围栏的囚笼。”
“年岁久远,世人忘了真相,都以为这镇压邪日的仪式是什么祈福仪式,月宫也成了了不得的存在。”
“但其中的艰辛,怎能与外人道也。”
洛丹儿听着这秘辛,早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但她旋即联想到自己的母上大人,既然母上大人在云宵宗修行,那岂不是说明未来洛家脱离了这月宫的束缚?
她有些欣喜,刚想透露些安慰的话,却听到宫主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
“不过兰儿,姐姐我会把一切都承担起来的,我已经找到了消灭那恶日的办法,只要等到我与月宫彻底融合,就一定能消灭那恶日的!”
她伸出手,轻轻拉住洛丹儿的小手。
“你只管好好修炼,等到那一天,就替姐姐去看看神州大陆的大好河山。”
“这是姐姐的使命,也是妹妹的使命哦。”
一股莫名的不安在洛丹儿心中蔓延,她想说些什么,又被宫主打断。
“好了好了,赶快收一收你那副苦瓜脸,马上就到山下的坊市了,我们没有横跨太虚,还非得辛苦飞这一趟,不就是为了让他们看个安心,顺带着祈些福气吗。”
“你绷着个脸,他们看见了可不好哦。”
随着二人的身形开始下降,一股喧嚣尘上的声浪扑面而来。
“恭迎宫主大人!”
“恭迎玄女大人!”
整齐划一的声浪冲上云霄,震得周遭的云雾都在颤动。
二人落下云层,身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是潮水一般纷纷跪拜在地。
飞在前方的宫主显然早已经习惯了众人的朝拜,微微点头示意。
但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的洛丹儿却是有些羞涩,怯生生地跟在这宫主大人身后,看着身下密密麻麻跪倒在地的人群,那炽热且虔诚的眼神让她站立难安。
只是当她不安地望来望去时,角落里的一个往嘴里不断塞着栗子的身影,突然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哎?
李牧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