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觉得必须尽早进入“战备状态”。

他必须在可能到来的那一天，完美扮演好“甜心棉花糖”这个角色，任何一个细节的疏漏，都可能导致全线崩盘。

当前横亘在他面前的两座大山是：声音和姿态。照片可以精修，但动态的言行无法作假。

他摘下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将过长的刘海用发卡别起，深吸一口气，打开了B站，开始搜索“甜妹表情管理”、“女生撒娇必备”等视频。他对着镜子，开始笨拙地模仿——鼓腮帮子、微微咬唇、wink、甚至尝试吐了吐舌头……

镜子里的人，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做出这些表情时，的确有种浑然天成的娇憨与可爱。

但一想到做出这些表情的人是自己，一股强烈的羞耻感还是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行！为了大业，必须豁出去！”

他强迫自己沉浸进去，一整个上午都在反复练习。

渐渐地，镜子里的“少女”表情不再僵硬，眼神也学会了流转间带上几分无辜和俏皮。

看着镜中越来越自然的“表演”，一个荒谬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他骨子里，真的更适合做一个女孩子？

“呸呸呸！瞎想什么！”他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个危险的想法，“这只能说明我学习能力强，天赋异禀！”

面部表情的难关算是初步攻克，接下来是声音。

他找到伪音教程，从最基础的爬音阶开始。他登录上甜心棉花糖的号，在两个微信之间来回切换，发送语音条对比、调整。

“啊……啊……啊……”

他专注地练习着，寻找那个微妙的发声位置。

或许是本音本就偏中性的缘故，他进步神速，很快就抓住了那种清亮中带着一丝绵软的“少女音”诀窍。

他正尝试着发出更甜腻的腔调时——

【渊：？？？】

手机突如其来的提示音吓得他手一抖，魂飞魄散地定睛一看，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刚刚练习爬音阶的那条“啊……”的语音，竟然手滑发到了萧墨渊的对话框里！

完了！社会性死亡也不过如此！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撤回，可惜早已超过两分钟。

萧墨渊的消息紧随而至。

【渊：大早上就在我耳边这么喊？宝贝，你就这么喜欢撩拨我？】

苏眠的脸“轰”地一下红透，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仔细一听，那条语音因为爬音阶的用力，尾音带着些许颤抖和气息，听起来……确实容易引人遐想。

不过…… 羞耻之余，他猛地意识到：萧墨渊并没有听出这是男生的声音！ 他的伪音成功了！

他强压住狂跳的心脏，鬼使神差地回复：

【甜心棉花糖：哥哥~那……好听嘛？（小猫害羞.jpg）】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他感觉胸口一阵莫名的发闷，心跳快得不像话，一种混合着刺激、羞赧和一丝隐秘兴奋的复杂情绪在体内涌动。

他越来越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和萧墨渊进行这种暧昧交锋，身体总会出现这些奇怪的生理反应。

【渊：好听。】

【渊：不过，我总觉得你的声音潜力不止于此，应该还能更勾人一点。】

苏眠心里一紧：他是不是察觉到我是在用伪音了？

然而萧墨渊的下一条消息，立刻将他的紧张转化为了极致的羞耻。

【渊：好了，具体的，我们日后再慢慢验证、调整。】

苏眠：“！！！”

对面明显在某个字伤加重了音节。

这个流氓！闷骚！表面上高冷禁欲，私底下开车速度堪比高铁！

【甜心棉花糖：哥哥你好坏！不理你了，人家去吃饭了！(｀へ′)】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结束了对话。

眼看快到午休时间，室友们即将回来，他赶紧戴上眼镜，放下刘海，将自己重新包裹回那个不起眼的“苏眠”壳子里。

表情和声音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一大半，但最困难的形体姿态还毫无头绪。

十几年养成的男性行为习惯，比如大步流星的走路方式、略显随意的坐姿、还有那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岂是看几个视频就能改过来的？

“对了！”他灵光一闪，“可以观察沈知夏啊！”

他这个青梅本就是甜妹的代表，现成的模仿对象就在身边！

下午的专业课，苏眠特意提前赶到教室，选了一个既能清晰观察到沈知夏，又不易被注意到的后排位置。

上课铃响，萧墨渊和沈知夏前一后走进教室。

苏眠立刻进入“学习状态”，目光紧紧锁定沈知夏。

他看得无比专注，甚至拿出了平时做笔记的认真劲儿：

走路：她脚步轻盈，身体有细微的摆动，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坐下：她会下意识地并拢双腿，微微斜放，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显得很文静。

撩头发：听讲到疑惑处，她会无意识地伸出食指，轻轻将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到耳后，那小指还会无意识地微微翘起一个优雅的弧度。

托腮：思考时，她会用手掌外侧托住下巴，指尖则自然地点在脸颊上，眼神放空，带着一种懵懂的可爱。

苏眠看得入神，身体也不自觉地开始模仿。

当讲台上的教授提出一个难题时，他学着沈知夏的样子，下意识地用右手手掌外侧托住下巴，食指和中指则轻轻点着自己的脸颊，眉头微蹙，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学习”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已经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

坐在前排侧方的萧墨渊，不经意间回头，恰好将苏眠这“托腮思考”的姿势尽收眼底。

他的眉头立刻厌恶地蹙起。

这个苏眠，不仅在现实中像个阴魂不散的苍蝇，行为举止也变得越来越怪异。

一个大男人，居然模仿女生的小动作？

那种矫揉造作的样子，配上他那副遮住半张脸的尊容，只让人觉得东施效颦，可笑又恶心。

萧墨渊心底对苏眠的厌烦几乎达到了顶点，他甚至觉得，多看一眼都嫌脏了自己的眼睛。

他冷漠地收回目光，心中对苏眠的定性又多了一条：不仅无能、碍眼，还可能有些令人不齿的特殊癖好。

然而，在萧墨渊转过头去的瞬间，一个极其细微、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潜意识里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刚才苏眠那个托腮的动作，手指点在脸颊上的位置和那种微微用力的感觉，竟让他产生了一丝极其模糊的、难以捕捉的……熟悉感。

这感觉稍纵即逝，立刻被他心中强烈的厌恶感所覆盖、驱逐。

他并不知道，这个被他嗤之以鼻的、属于“苏眠”的怪异动作，在未来某个石破天惊的时刻，将会与他手机相册里，那张“甜心棉花糖”在某次自拍中无意间做出的、一模一样的小动作，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而此刻的苏眠，还在为自己成功偷师而暗暗窃喜，对那双已经将他与某个秘密联系起来的猎人之眼，浑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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