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落针可闻,唯有镣铐的轻微碰撞声和柳如烟压抑的抽泣声在回荡。

高座之上,大长老缓缓起身,苍老的面容上满是肃穆。

他目光扫过台下相拥的母子,最终落在柳如烟与柳明辉身上,声音沉浑,如同古钟敲响,宣告着最终的结局:

“罪人柳如烟、柳明辉,尔等听判!”

“经执法堂详查,并与诸位长老合议,现已查明:尔等觊觎族人张清瑶之至尊骨,心生恶念,暗中谋划,欲行那夺骨移植、断人道途之恶行!此乃我张家立族之基、传承之本所绝不能容之重罪!”

大长老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沉重。

“依照《张家祖训·刑律篇》第三条:凡我张氏族人,无论尊卑,若有残害同族,尤其谋夺、损害身负高等天赋之晚辈根基者,视为背叛家族,动摇族本,其罪——当诛!”

他略微停顿,让在场每个人都再深刻理解一次族规的森严,随后才继续道:

“死刑之执行,依古例,有三选,允尔等自行抉择,也算全了最后一份体面。”

“其一,穿心刑。以千年玄铁铸就之‘破元梭’,贯心而过,断生机,碎心脉、七息内死亡。可由行刑者代劳,亦可……自行了断。”

“其二,焚身刑。押赴家族炼丹禁地——‘九幽地火脉’之入口,投入地心熔火。地火焚身,瞬息化为飞灰,神魂俱灼,痛苦最烈……但也最短,五息之内便可上路”

“其三,毒刑。赐服‘寂灭丹’一枚。此丹入腹,十息之内,灵力自溃,神魂如灯灭,虽仍有经脉逆冲之苦,却远胜前二者之酷烈。”

“柳如烟,柳明辉,”大长老目光如电,直视二人,“三刑在此,选其一吧。”

柳如烟与柳明辉听完三种残酷的死法,面色皆是控制不住地一白,眼底深处掠过最本能的恐惧——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地扼住他们的喉咙。

然而,这恐惧也只持续了一秒。

事已至此,回首无路。

他们早已料到有此一劫,心中唯一的遗憾,竟是当时动作不够快,未能在张溯醒来、张天宝赶到之前,成功将那至尊骨取出,植入溯儿体内……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侧头看向身旁伤痕累累的弟弟,眼中满愧疚,轻声道:“明辉,到了最后,姐姐要谢谢你。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和帮助,听从我的话、哪怕是做十恶不赦的事,你也从没有怨言。”

柳明辉咧开一个带着血渍的、难看的笑容,哑声道:“姐,说这些做什么。从小到大,有什么好东西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就算后来有了姐夫,有了溯儿,你也从未忘记过我。能有你这样的姐姐,是我柳明辉几世修来的福分。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柳如烟眼中泪光闪动,却也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有决绝:“既然如此,那最后再听姐姐一次话吧。”

她目光转向高台,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我们选择……毒刑。”

她顿了顿,看向柳明辉,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你从小就最怕疼,姐姐也一样。选这个,走得轻松些。”

柳明辉毫不犹豫地点头,仿佛选的不是赴死之路,而是一杯解渴的清水:“好,姐姐说啥就是啥。”

柳如烟闻言,胸膛微微挺起,沾染血污的脸上竟焕发出一丝近乎庄严的光彩,她张口,便要向大长老正式确认——

“娘!且慢!”

一个清冽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众人皆是一怔,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声音的来源——张溯身上。

柳如烟脸色骤变,急声道:“溯儿!娘知道你舍不得我和你舅舅!但够了!真的够了!这一切都是娘咎由自取,是娘的贪念害人害己!我不能再连累你了!你让娘走吧!”

“是啊,溯儿!再纠缠,对你名声有影响!”柳明辉也在一旁说道,焦急地看着张溯。

长老席上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张厉长老更是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冷笑,声音刺耳:“哼!现在知道站出来喊且慢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参与其中!惺惺作态!”

大长老看着台下身形挺拔、目光坚定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叹了口气,声音缓和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决断:“溯儿,你的心情,老夫明白。但族规如山,判决已下,无可更改。你……接受现实吧。”

然而,张溯对周围的议论和劝导恍若未闻。

他一步踏出,站在大殿最中央,目光平静地迎向所有审视、怀疑、怜悯或冷漠的视线,最后定格在大长老脸上。

他缓缓抬起手,拱手一礼,声音清晰而沉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大长老,诸位长老。张溯并非要忤逆族规,亦非为母亲与舅舅求情脱罪。”

他一字一句,石破天惊:

“我只是想问,在这三个刑上,能否再加一个不亚于死刑,但有一线生机的惩罚,给我娘和舅舅一个赎罪的机会!”

张溯这番话,又让长老们议论起来。

“第四种刑罚?”

“不亚于死刑,又有一线生机?”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莫非是想用他重瞳者的身份,再讨一份特权?”

长老们交头接耳,议论声嗡嗡作响,大多带着疑惑与不以为然。

在他们看来,族规森严,判决已下,张溯此举无异于垂死挣扎。

张厉长老心头一跳,一股莫名的危机感陡然升起。

好不容易将他们逼到这种境地,他绝不允许张溯在此刻翻出任何浪花!

他立刻踏前一步,声音尖锐地打断众人的议论,直指张溯:

“痴心妄想!大长老,诸位同僚,休要听此子胡言乱语!族规铁律,岂容儿戏更改?他分明是见求饶无望,便想用这等胡搅蛮缠的提议来拖延时间,扰乱执法!其心可诛,应当惩罚!”

张溯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张厉的咆哮,他的双眼只如同利剑般直直射向高座之上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深知在场众人,唯有大长老的态度能决定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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