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璃人曾与夏人情同手足。北涯山就是璃人的祖地。以此为界，璃人与夏人共治天下。中原夏人为璃人提供丝绸与食粮，璃人则协助中原夏人驱逐瘴气，开辟边疆。据说璃皇与前朝君主结下血盟，永不背叛。

只可惜，中原的王朝更迭容不得这种情谊。在大夏的开国之战中，璃人遵守血盟，站在了前朝那边。虽然这事算不上璃人的错，但终究是见了血。于是夏皇撕毁了中原人与璃人的通商条约，将他们驱入深山之中。

虽然民间对此颇有微词，但自那以后只有北境还与璃人保持着来往，其他地方绝少看到他们的身影。本来大夏的百姓们还以为两族会这样相安无事，直到双方握手言和，重归于好。

直到二十年前的妖祸彻底撕破了这种期望。

中原人不知道妖祸的起因，只知道曾经繁华的西京一夜间被化作废墟。随后璃人将士们操使妖兽，疯狂蹂躏中原大地。战败后，璃人九支中一支被灭，五支逃亡西域。剩下三支中原隐姓埋名，不再以九璃后裔自居。

而大批璃人典籍也在战乱中失传。据说这些典籍中最为珍贵的，有关璃皇加冕的仪式秘术，就埋藏在北涯山的密藏之中。

“所以，这密藏就是璃人失传的藏书咯。”趁着秦末轩喘气的功夫，白藜自言自语道，“总觉得好像璃人也没那么坏。”

“或许吧，可这不是谁好谁坏的问题。不论如何，叛逃到西域的璃人旧部对大夏怀恨在心。若是让璃皇重现于世，恐怕又会掀起战乱。最坏，甚至可能让妖祸重演。”

“嗯，原来如此。所以才说这是天机。”

白藜盘腿坐在地上，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抚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过，听起来这妖祸应该和我没关系啊。不都是璃人搞出来的吗？”

秦末轩用有些怪异的目光看了一眼白藜。这姑娘明明是被自己逮住了，怎么表现得那么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简直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同伴一般。

“算不上没关系。其一，璃人与妖族素来交好，不少大妖在战后随着璃人一同去了西境。难免会被认为他们蛇鼠一窝。其二，未开灵智的妖兽本就是个威胁。妖祸期间，百姓们的灾苦大多来源于它们。其三，璃人被驱离后无人懂得制妖，只能以杀止之。所以越是偏远的地界就越是仇视妖类。”

果然是这样。

理解了自己的处境后，白藜的眉头几乎扭成了一团。不过秦末轩的解释中有一处她不理解。

“你说的妖族是什么，妖兽不都是阴气所孕育的吗？”

“是的。妖兽并非寻常生物，自然没有族类的概念。尽管民间会用外形来称呼妖兽，但总归不属蠃鳞毛羽昆中任何一类。不在五类之中，有违天道，所以无法繁衍后代。”

“不过如果修炼了化形秘术，那就另当别论了。化形后的妖兽重归五类之内，可以诞下半妖。追求权势的妖兽多半会这么做。”

解释到这里，秦末轩的眼中却带上了一丝怀疑。

你一只妖兽不知道这些，那辛辛苦苦学化形做什么？总不能是为了混口吃的吧。

“这些我倒是知道了。那老张头呢，他也是因为这些讨厌妖族？”

“不，张老的情况要更复杂一些。”秦末轩摇了摇头。

“二十年前，他曾经在军中担任校尉。”

“诶，那么厉害的吗？”

白藜本就知道老张头不一般，没想到竟然真是个当过官的。

“情况特殊。二十年前，妖祸横行。朝廷为了保住中原征招募了不少民兵。张老当年就是这样被提拔起来的。说是校尉，其实手下几百号人都是同村的人。他村里的年轻人基本都被充了壮丁，就连张老的儿子也进了部队，在他手底下当个伍长。整支队伍的大伙彼此都认识，由见识最多的张老领着，就这样上了战场。”

说起这些旧事，秦末轩的语气变得低沉起来。白藜隐隐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后来，他们平定了家乡的妖祸，却在庆功时遭遇了璃人精锐，军中众人全部被一头化形狼妖所杀。就连在营中造饭的女眷都没有幸免。几百号人中，只剩下张老一人侥幸得生。”

“虽然此战结果上来说是大夏得胜。但张老无颜面对乡中父老，只敢隐居至此。”

没有更多描述，但白藜已经能够想象出来老张头对妖族的恨意。那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个老人知道自己瞒了他半年后会作何感想。

这样的老张头之所以追寻璃人密藏，原因恐怕也是……。

“没错，他是为了复仇。”

秦末轩看出了白藜的心思，为她主动解答。

“一旦璃人的传承落入朝廷之手，以现在大夏对璃人的态度，定然不会把它轻易交还。甚至于直接摧毁都有可能。张老就是为了这个，才耗费半生追求密藏。”

“他要断了璃人的传承，让他们彻底亡国灭种。”

白藜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她终究是没有说出来。老张头的行为她并不是不能理解。以他的经历，确实有资格实施此等报复。只是哪怕他完成了报复，老张头也不可能寻得安慰。这点白藜自己早有体会。

秦末轩轻叹一声，继续说道。

“总而言之，白姑娘你身为妖兽，可不能随意离开。在密藏一事了结前，你要听从我的安排。”

“此事关系甚大，容不得意外。如果白姑娘不愿意配合，那么……”

“管饭吗？”

（o_O）

“……什么？”

秦末轩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藜这话可不是乱说的。虽然同情老张头的遭遇，但事情一旦落到自己身上，她比谁都看得清。自己已经不可能从这事中脱身了。秦末轩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让自己乖乖听话。那与其费口舌，不如表现得顺从一些，说不定待遇还能好点。

举手不是投降，是让你多给点。

“只要你管我的食宿，我就不给你添乱。当然，你要是想让我做其他事，那就是另外的价钱。”

秦末轩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没料想会是这种结果。早知道这狼妖那么识时务，他也不必抖出这些密辛来向她施压。幸好他的面具盖住了此刻的表情，让他能保留几分高手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