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冷好像是那无数细密的针,狠狠刺入灵魂深处。
随后便是令人不适的失重。
永无止境的下坠。
四周是光怪陆离的碎片景象——组织地下基地的金属走廊骤然碎裂成粉末,英雄协会的那帮渣滓惊愕扭曲的脸一闪而逝。不过最终都融化在这无边无际,如同被煮沸般的色彩涡流中……
“能量过载?还是那群伪君子又搞出来什么同归于尽的玩意?可恶啊,居然在最后关头阴沟里翻船……”
意识如同被丢进搅拌机,在这涡流中撕扯,搅碎。
不知是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那股始终拖拽着他的力量猛地一松。
砰!
沉重的撞击感从背部传来,震的他眼冒金星。身边那腐朽枝叶和湿润泥土的气味冲入鼻腔,取代了记忆中最后的爆炸里那硝烟与灼热。
他没死。
挣扎着,他试图调动体内那股曾陪着自己击败无数英雄的力量。运转起组织秘传的暗影能量回路时却发觉体内空空荡荡,像是被从里到外彻底的淘洗过一遍,只剩下一种陌生的虚弱感。
“而且,身体的感觉……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视野模糊,天旋地转。他勉强撑起身体,手掌陷入柔软潮湿的苔藓中。
沙沙~~~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身旁不远处的灌木从中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恶意。几对闪烁着赤红光芒的小眼睛在幽暗林地间亮起,而那低沉的,带着涎水的呜噜声越来越近。
“是狼吗……还是什么土著生物?”
他心中冷笑。就算现在虎落平阳,也不是几只野狗可以欺辱的。习惯性的顺手去掏那把藏在腰间的高周波匕首时,却摸了个空。先前那定制修身的丝滑战斗服如今也成了某种粗糙,完全不透气的布料。
麻烦。
深吸一口气,他试图凝聚些精神,用最基础的格杀术解决这些不开眼的东西。但就当他发力时,感觉更加的诡异了。
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发力方式完全不对,手臂挥出的力量感更令人发笑。但这都还不算什么,最让自己头皮发麻的是,胸前有些沉甸甸的,更是随着自己的动作令人烦躁的晃荡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头体型如同中型犬、獠牙外露、皮毛肮脏打结的兽类猛地从灌木后扑出,直冲咽喉!
“找死!”
他眼中杀意一闪,战斗本能压倒了一切不适。稍微一个侧身躲过扑击,而后右手成爪如闪电般探出,精准扣向那野兽的颈骨。
这一下本该直接将这家伙捏爆的——
触手所及,皮毛滑腻,肌肉结构也是完全不同。但自己那丰富的搏杀经验还在。随即指尖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猛然发力,狠狠一扭。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那野兽呜咽一声,瘫倒在地。一旁的几头同类因此被激怒,转眼就同时从不同方位扑了上来。他俯身,旋步,招式间仍存过去的荣光,却因为这具陌生身体的拖累而显得迟滞晦涩。
每一次出手,都感觉到力量不足,只能依靠自己那精准到毫米的技法与巧劲,或戳眼,或碎喉,或是直接以手刀劈断相对柔软纤细的脊椎。
骨头断裂的闷响,血肉被撕开的刺啦声,濒死的哀嚎,在这寂静的深林里格外清晰。
十秒后,战斗结束。
五六具兽尸横陈在地,鲜血染红了碧绿的苔藓和裸露的树根。
他站在原地,微微喘息。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这具身体那孱弱的体能与糟糕的协调性令自己极度不适。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沾满暗红色粘稠血液的手。
手指纤细,白皙的过分。指甲圆润,透着淡淡的健康粉色。这不是他的手,他那双覆盖着老茧,指节粗大,能够徒手拆解机甲的手,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一股不详的强烈的预感从脚底升起直冲天灵盖。
他踉跄着走到不远处的一洼积聚的雨水边,浑浊的水面倒映着天空支离破碎的灰蓝,和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银色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有几缕黏在汗液打湿的额角与脸颊。皮肤白嫩的像雪,这样的皮肤他只在隔壁洗脑部见过,大多都是被俘虏过来的魔法少女或是女英雄什么的……
而嘴唇却因为刚刚的战斗和紧张,泛着殷红的色泽。但最让他崩溃的还是那双眼睛,大而圆,眼尾稍稍上挑。瞳仁是有些诡谲的,仿佛蕴藏着星云旋涡的深紫色。
这张脸,精致,脆弱,漂亮的像个一碰就碎的人偶。
“胸大无脑”
四个大字不受控制的跳进他的脑海。他僵硬着身体,一点一点的低下头。
胸前,原本壮硕坚实的肌肉,被高耸的,弧度惊人的隆起所取代,即便隔着粗糙的衣料,也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沉甸甸的重量和柔软的触感。视线再向下,是骤然收紧的腰线和……
“草!”
一个清脆,带着些许软糯,与自己原本那低沉沙哑,富有雄性魅力的嗓音截然不同的字眼,从那张殷红的小嘴里脱口而出。
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女人?!
一个身高绝对不超过一米六五,看起来年纪不会超过十八岁,除了脸蛋一无是处(在他看来)的银发少女!
这可比掉进异次元空间隧道,比被英雄协会的那群杂碎阴了,更让他难以接受。一股混杂着荒诞,暴怒和极度恶心的情绪直冲头顶,让他几乎想要毁灭周遭的一切。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从身后传来。
她猛地回头,深紫色但眼瞳中仍充斥着杀机尚未褪去,凌厉地射向声音来源。
是个身着淡蓝色,样式繁琐但沾满尘土污秽长裙的少女,正站在不远的树后,双手捂着嘴,睁大的浅褐色的眼睛,惊恐却又带着一丝好奇地看着她,以及脚边的几具兽尸。
她的容貌相当清秀,至少比组织里那几个大妈清秀( )。一头金色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胸前,虽说有些狼狈,但气质不俗。
“还有目击者?麻烦。”
她现在状态奇差,没空应付任何人。灭口是最方便简单的选择。她下意识的向前迈出一步,摆好了架势,周身散发出在无数血战中凝聚出的,若有实质的冰冷气息。
那少女被自己吓得后退了半步,但随即,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那群死状凄惨的野兽尸体上,又转回那沾满血污却依旧惊艳的脸蛋上。浅褐色的眼瞳中突然迸发出一种,难以置信,恍然大悟且混合着希望与惊喜的光芒。
面对眼前这个哈气的小姑娘,她非但没有后退,反倒是提着裙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完全无视掉了地上的血腥,一把抓住了自己那只还没来得及擦拭、沾满血液的手。
少女的手温暖、柔软,与自己此刻那冰凉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