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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方的叶索尼娅出了事,这一边的克里斯塔还在探索。
路过一家面包店,明明橱窗里的展示面包早已发霉,但柜台上的收银机依旧开启着运作,上面发亮着的显示着最后一笔交易的日期是半年之前……时间似乎静止在了那一刻。
空无一人的店内桌椅意外的整齐摆放,仿佛店主只是暂时离开,随时可能回来为某位早起的客人端上一杯热咖啡。
继续向前,克里斯塔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巷,灰蓝色的目光扫过每一栋建筑、每一扇窗户。
在这里,小镇的风景似乎保持着日常生活中的某种‘截断面’……比如门口摇椅上摆剩的他人编织到一半的织毛衣以及滚落在地的毛线团,街边小孩的玩具车翻倒在人行道的中央;以及街道旁边的,打开到一半的汽车前箱却没来得及注入的汽油桶。
来到了十字路口的书报亭,地面上飘荡废弃的报纸,随着克里斯塔的捡起查看……报纸的头条早已模糊不清,只能隐约辨认出几个单词:“集体失踪”、“恶魔感染”、“军方封锁”。
简单探查完周边的区域,使徒姐姐蓝灰色的瞳孔倒映着远处薄雾的小镇最大型的建筑……并不是刻意无视,只是有必要先排查一遍周围的风险。
一座融合了新古典主义与哥特复兴风格的歌剧院,正面本该是花坛与喷泉,如今只剩下一片枯死的灌木与干涸的水泥地,而歌剧院的尖顶也犹如一根刺向灰暗天空的骨针。
本应很远的距离,却隐约听到了来自歌剧院内部的女人歌唱……无论怎么看都是再嫌疑不过的地方,最理智的做法理应是等待着和叶索尼娅的汇合前往。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之前递给叶索尼娅的计时怀表中其实藏有克里斯塔安装的定位器,几分钟前在发现定位器的信号中断后……那个神经大条的且没有使徒品味的蠢后辈看上去应该是陷入麻烦。
独自一人的克里斯塔推了推自己的镜片,决定走向剧院的正门。
拾级而上,高高的靴跟踩在早已失去光泽的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回声,在空荡的小镇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很快被四周的死寂吞没。
一直处于敞开状态的,表面雕刻着天使奏乐的浮雕图案的剧院大门看上去厚重且充满了上个世纪的年代感。
使徒姐姐走进了大厅。
歌剧院的内部比从外部看上去更加宏伟,看上去被每日拖地擦拭干净的脚下的大理石地砖没有丝毫的灰尘,而玻璃穹顶漏下的光线代替了歌剧院内部的照明……而那道舒缓却令人莫名不安的女声吟唱越发清晰。
从外场的楼梯来到内场的观众席大厅的入口……一排排猩红色的天鹅绒座椅整齐排列,一直延伸至舞台前方。
“……”
假若放在恐怖片的片场里,面前见到的一幕应该能让任何的正常人都吓出一声尖叫……整整数千个座位,早已诡异的坐满了人。
每个人都穿着日常的服装,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抱着布偶的小女孩,编织毛衣的老夫妇,穿着校服的少年……所有人的表情空白,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失踪的镇民。
至少看上去,并不是需要处理的恶魔。
提着枪袋的克里斯塔并没有打扰观众的意思,而是径直走向了下方被聚光灯照射的舞台。
一个女人站在舞台中央,陷入自我的高声歌唱。
一袭深红色的演出长裙如血般铺洒在黑漆地板上,紫色的长卷发如瀑布般垂落,颈间佩戴着价值昂贵的黑色珍珠项链,整个人宛如从旧时代歌剧舞台上走下来的天后。
女人缓缓地抬起头来。
美艳到近乎不真实的面孔,鲜艳的红唇配上惨白如雪的肌肤,精心化妆的眼影下,猩紫色的眼睛倒影出了克里斯塔的人影。
“欢迎您,新来的观众……你是想来听我歌唱的吗?”
她抬起了手的欢迎。
停在舞台的边缘,保持着与对方十几步的警戒距离……盯着对方良久的使徒姐姐确认到什么的开口。
“几年以前,来自奥利尔北部的著名音乐家族的莫里芬姐妹反目成仇。”
“当时的姐姐——歌洛迪娅·莫里芬拒绝承认指控,但是她的专辑遭受全面下架,那一年的音乐节和演唱会被全部取消,而失踪许久的本人至今未公开露面。”
“有传言,因为抄袭乐曲的丑闻,歌洛迪娅被她的家族抛弃……而她的妹妹,埃莉·莫里芬也于个人社交平台发布长文,控诉并证实了歌洛迪娅多年来利用家庭地位与媒体包装,窃取其创作成果。”
克里斯塔说着话,舞台上的美女饶有兴趣的聆听。
“几年过去了,看来我的名气还在……你是我的粉丝吗?”
“并非。”
不给面子的使徒姐姐推了推自己的镜框,声音平静得像是在学术讨论。
“您刚刚演唱的应该是《颂乐悦》的前奏部分,那是您的出道曲……以及,之前在镇上捡到的报纸,有报道过您的事迹。 ”
“事发之后,有关您的曲目创作,在各平台早已被修改备注成了您妹妹的名字。”
“看来……你做足了功课。”
黑历史被完全的扒出,舞台上的歌手看着克里斯塔,目光中的好奇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受伤、愤怒、蔑视、荒谬,以及某种……深深被刺痛的自尊。
曾经出道就是巅峰的光芒万丈的顶流歌手……如今却沦为抄袭者的笑柄。
“但你以为,你了解我?”
歌洛迪娅冷冷的问。
“像你们这样的蠢货只是读了几篇报道,捡了一张报纸,就能随意的批判我?”
“我不需要对你的批判。”
使徒姐姐解下了自己的枪袋……外表重型的大狙于克里斯塔的手中被轻而易举的变形组装完毕,而黑黝黝的枪口也是对准了歌洛迪娅的身体。
“由于你和恶魔的合作,我只负责对你处决。”
歌洛迪娅沉默了一瞬,歪过头来。
“杀死我?”
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腹受不了般的,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轻声重复对方台词的歌洛迪娅的笑声带着浓浓的讽刺与讥笑。
“你以为你是谁?正义的使者?被选中的圣女?还是某个自以为是的审判者?”
“曾经的我站在千万人的面前歌唱……明明是那群蠢货们的白月光和偶像,可自从听了我妹妹的说法,他们居然抛弃了我去支持其他的人。”
死死扯住了自己的秀发,声名狼藉的歌手用华丽的长发试图掩饰自己因愤怒而扭曲的漂亮脸庞。
“忘恩负义的家伙全部都是该死的存在。”
“而你——”
指着克里斯塔,舞台上的美女声音冰冷。“看来也是蠢货们的一员!”
这一刻,舞台的灯光变了。
原本昏暗老旧的照明灯,此刻竟泛起一层不自然的、病态的暗红光泽……像是从舞台深处渗出的血光,将整个空间染上一层猩红色的滤镜,犹如恐怖游戏里的里世界。
而在这令人掉san的环境中,观众席上的小镇居民不知何时发生了异变。
每个人的下身没有变化,然而脖颈上的头颅却纷纷替换成了不可名状的乐器一样的怪物……没等克里斯塔开枪射击一切的主使,身后传来的危机感让使徒姐姐不得不回身格挡。
铛——!
枪身格挡住了飞来子弹的克里斯塔看清了袭击的对象……继而发现了猪队友的惨状。
“!!”
黑色皮质的性感修女服已经变得破损不堪,露出了白花花的身子和各式各样的伤痕……已经被打败的生死未卜的叶索尼娅被脑袋嵌合了手风琴的女性躯体的怪物一只手托着脚裸的走了过来。
第一时间反击开枪的克里斯塔发现自己的魔力子弹贯穿对方的头颅上毫无反应之后……一向以冷静自诩的使徒姐姐的目光变得惊愕。
拽着叶索尼娅的脚裸,怪物把她当成人形抛投物一般的甩了上去。
抗下叶索尼娅身子的克里斯塔抬起头来,印入眼帘的是手风琴怪物拾起了电锯的发起冲锋。
盯着这两位不请自来的试图杀死自己的蠢货一个半死不活,另一个和女怪物战斗到了体力上的耗尽……到头来,人类不过是恶魔大人的养料和笑柄。
无比陶醉的欣赏这一幕,张开双手的歌洛迪娅用歌喉呼唤着伟大恶魔的名讳……作为恶魔的奴隶,她为恶魔大人又诱骗来了美味的灵魂贡品。
………………
短暂的吟唱殆尽,女歌手的呼唤并没有迎来恶魔大人的真身降临。
“……”
血色的滤镜如潮水般退去,原本龟裂的舞台地板恢复平整……被撕裂的幕布、飞溅的碎木与扭曲的空间也在一息之间重新回到了剧院的原位。
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内心困惑的歌洛迪娅看着里世界的崩解,歌剧院的回归……她看了一眼被解决掉的那两名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使徒,更加不理解恶魔大人为什么还不现身。
当然,歌洛迪娅并不认为是自己的歌颂有什么问题,恶魔大人当初就是欣赏她的歌喉,教会了她召唤恶魔的媒介颂唱。
也就在歌洛迪娅试图再次建立与恶魔的联系时——
一道掌声,突兀地响起。
台下观众席的红丝绒座椅整齐排列,头颅被改造的失去了灵魂的小镇镇民身躯僵直如蜡像……原本他们是被控制的,是被歌洛迪娅的歌声、她的“恶魔颂唱”所唤醒的集体意识的一部分。
然而,此刻的镇民一个接一个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更多的掌声加入进来。
……这些死人在为谁鼓掌?
张了张嘴的歌洛迪娅想要阻止镇民们的异常……可喉咙里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又是一道聚光灯骤然亮起。
刺目的灯光令歌洛迪娅下意识地掩住双眼……也顺着那道光望去,作为被伟大恶魔安置此地的打手,轻松解决了使徒,镶嵌了手风琴脑袋的怪物死寂无比的站着。
在聚光灯的照射中,本应听命歌洛迪娅的怪物缓缓地、僵硬地、如同被某种力量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它丢下了手中的电锯,转过身来。
浑浑噩噩的女怪物迈开步伐,绕过了歌洛迪娅,走向舞台的正前方。
然后,在观众席的注视中——
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怪物扣住了自己的头部……那颗由手风琴琴身与琴弦构成的、扭曲而可怖的头颅。
“撕拉——!”
于‘手风琴头颅’被撕开的瞬间……一张属于美少女的年轻漂亮的脸庞显露出来。
白皙的肌肤,漆黑如墨的长发垂落至腰间,灰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愉悦的光芒。
当她优雅地弯下腰,行了一个标准的、如同歌剧演员般的谢幕礼。
啪啪啪啪啪啪——!!!
同一时刻,整个观众席上的没有灵魂的镇民,为魔女小姐的登场献上最为热烈的拍掌。
“真是一场不错的演出,你难道认为不是么?”
稍许的转过头来,一直扮演怪物的爱丽丝小姐朝着女歌手,露出了迷人黑暗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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