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就是这样,各位,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漂浮在光球里的声音又确认了一遍。
眼角覆盖着鱼鳞的女人对再三的确认显得有些不耐烦:“总之就是让那些死不足惜的人类自相残杀,遇到能够指挥他们的家伙就顺手干掉,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但不要忘记你最终的目的。”光球说道。
“明白,明白,就是在援军赶来之前,让那个全城最强的男人分身乏术。”女人回答。
光球里传出了赞许的声音:“没错,没了指挥者的军队只不过是无头苍蝇罢了,阻止你、保卫城主府、在第一线指挥军队抵抗冲击,三者之间他只能选一个。”
“而不管他选了哪个,你都有机会趁虚而入。”女人接上了光球尚未说完的那句话。
“是我们。”
……
锵。
长达两米的巨剑和与其根本不成比例的刺剑撞击在一起,刺耳的金属振动声仿佛要将黑夜与耳膜一起撕裂。
单膝跪地的男人捂着自己的肚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挡在了自己身前的昂格士。
“城、城主大人!您怎么…我们…我们没用啊…”
“别说话,面对高级魔族,你已经做到最好了,先退下去,这里交给我。”
守城的士兵乃至于指挥者们只懂得如何保护城市。他们没有,也不可能有和高级魔族作战的经验,在发现他们潜在的敌人是什么东西后,昂格士一点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眼前的女人。
昂格士将巨剑一横,尽管他的语气如冰一般凛冽,但布满了血丝的双瞳中燃烧着的怒火却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
“真是感人啊,堂堂城主居然亲自上阵,就是为了救一个小小的守备官?”
手持刺剑的魔族女人脸上有着数不尽的讥讽,轻飘飘的语气就仿佛身旁交战的士兵与流浪者们与她毫无关系似的。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海妖。”昂格士冷声喝道,反射着月光的巨剑映出了女人噙着笑意的脸庞。
“又是魔族,又是海妖,也应该好好记住我们塞壬一族的名字吧?”塞壬眉头一皱。
“魔族就是魔族!”
“罢了,管你怎么说。不过,既然你已经出现在这里了,那就别想走了。”
塞壬冷冷地说着,扬起的却不是自己手中鱼鳍一般的刺剑,而是自己的下巴。
不同于任何生物的叫声,甚至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声音从她纤细的喉咙中发出,在索鲁斯城的黑夜中如同涟漪一般不断扩散。
空灵,婉转,悠长,仿佛巨鲸的低语,好似贝壳的歌唱。
听到了那声音的人很多,可所有人却同时产生了相同的想法。
在那一刻,他们置身于深海,听到了海渊之下的呼唤。
轰隆。
昂格士的巨剑掀起了地面的土石,将哀歌强行打断。
“够了!别想诱惑我!”
塞壬飘摇的长裙让她在空气中也如同一尾游鱼,从昂格士的剑锋之前悠然地游开。
“诱惑,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不然呢?”
“不然,谁知道呢?”
……
塞壬的声音传遍了整座城市,藏在街角的流浪者们当即疯狂起来。
“信号来了!要开始了!要开始了!”
本该隐藏在黑暗当中的老鼠突然发出了吱吱的叫声,手执长枪的捕鼠人们绝无可能放过这个将它们这些阴暗下流的家伙一网打尽的机会。
已然成了规模的士兵小队们朝着这些露出了尾巴的流浪者们发起了围追堵截,凭借着他们对这座城市的了解,短短几分钟内就将这些流浪者们逼进了死路当中。
“我最后警告你们一次!你们已经退无可退了!放下武器!立即投降!”率领士兵的小队长将枪尖对准流浪者们,将他们逼退几步。
在他的身后是数名几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士兵,如果没有小队长下令,恐怕他们早就用手中的武器捅穿敌人的胸膛了。
“嘿嘿嘿。”一名流浪者发出了沙哑的奸笑:“退无可退的人是你们才对!”
似乎是要回应这个男人所言非虚一般,一声巨响伴随着炽热的温度从小队长的身后袭来,紧接着就是墙壁倒塌的隆隆声响。
“小、小队长!我们的退路被截断了!”
“怎么可能?!”
小队长猛地转头看向来时的方向,碎砖破瓦和燃烧着的火焰已经拦住了他们去退路,废墟当中木桶的碎屑正在被火苗一点点蚕食殆尽。
自己白天押送斗殴的犯人回监狱时,扛着一大桶酒的男人开始和眼前男人奸笑着的脸开始重合。
“是你!”小队长
再看看面前的流浪者,小队长记得自己正在押送斗殴的犯人回去的时候,就是这个人扛着一大桶酒从自己的眼前经过。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知道,里面装着的并不是什么美酒了。
“是你!”小队长牙关紧咬,目眦欲裂。
“嘿嘿,来啊!杀了我们啊!”那流浪者笑的更加放肆了,挑衅一般地敞开了自己的胸膛:“反正你们不是唯一被困在这里的人!”
爆炸、火焰、碎石……这些仿佛与白天一派和谐的城市格格不入的破坏的痕迹就像是一道道疤痕烙印在索鲁斯城上,将这座完整的城市割的七零八落。
黑暗当中,数队流浪者们仿佛要像所有人昭示自己的存在一般,高举着火把朝着城主府进发。
城主府外,负责看守的士兵们个个神情紧张,眼看着星星点点的火光聚集起来,如同即将拍打在沙滩上的潮水一般不断地逼近着。
明知道对方该是一群乌合之众,可在亲眼目睹这群乌合之众如同蝗虫一般涌来的时候,这股令人作呕的反常还是让他们的手微微颤抖。
“疯子,一群疯子!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朝着我们过来了?”
“就算是混入城里,这么多人应该早就被发现了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想那么多了!要来了!小心!”
暴动的流浪者们加快了脚步,朝着城主府的大门发起了进攻,首当其中的一个就仿佛撞在了钢板上的苍蝇一般,没能掀起任何水花就被士兵的长枪贯穿。
但这只是前奏的第一个音符而已。
在那之后,是如同暴雨一般的,无谋又无畏的冲锋。
……
那一声让莉塔醒觉的、穿透力极强的高歌克洛斯同样听得清楚。
清晨尚未热闹起来的大街,午后喧闹的剧院,夜晚偏僻的居所,克洛斯所选的每一个地点都尽可能地让莉塔避开人群,创造两人独处的机会。
除了与莉塔培养感情、消磨掉莉塔的警惕,克洛斯还要完成梅尔交给自己的任务。
拖住莉塔。
但在那个仿佛要让自己沉入海底的声响过后,克洛斯知道在这座城市里有什么自己无法想象的事情正在发生,即便是在这个远离主街道的深街里,她都能听到隐约的喧闹。
但她的把握也更少了。
自己的挽留留不住她,自己的烈酒灌不醉她,自己的利刃更是无法顺利地捅进莉塔的胸膛。
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了。
说到底,想要刺杀一名未来的神圣骑士,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还有机会的,还有最后一个机会的。
克洛斯记得莉塔今天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感激和怜悯之外,还有第三种她见识过无数次的感情。
那是欲望的眼神,就和无数来到店里的客人一样,渴望着自己身体的眼神。
此时此刻,她又想起来那只梦魔对自己说过的话。
身体才是少女最强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