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也在山下当几个月散修,无法依靠任何事,你就会意识到,尊严是完全不重要的事情,它只会束缚你,让你做出许多蠢事。”顾迟已经给她穿好了一只,当他伸出手时,凤汐芷将白嫩小脚踩在他的掌心,她的嫩足柔软雪白,微微泛着温热,足趾晶莹细嫩。
顾迟多看了一秒钟,那一秒钟的变化被凤汐芷尽收眼底,可她却不露声色,只是等待着顾迟为她穿好了鞋子,她心满意足地起身,“我走了哦。”
“不送。”
她离开院落,顺便还为顾迟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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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迟猜明天凤汐芷不会再来。
事实上和他猜测的一模一样,从清晨到黄昏,他都没再见过凤汐芷的身影。倒是给他送餐食的那位女弟子来了三次,一日三餐仍旧丰盛。
他吃的很满足,就是可惜没有喝酒,毕竟是在别人宗门里,他必须保持脑袋时刻清醒。
入夜后他便早早睡觉了,次日清晨醒来时,送餐的女子恰巧敲响房门。
顾迟猜测凤汐芷今天大概率也不会来。
他在乖乖蹲伏在地,给凤汐芷穿鞋子那一刹,在望着她白嫩小脚那一秒钟所透出的贪念,就足以让凤汐芷感到某种阶段性的满足。凤汐芷接下来要做的大概就是吊着他的胃口,让他感到坐立难安,左思右想她怎么又不来了,怎么又对他冷淡了……她大概就是这么奇妙的生物。
人总是这么贱骨头,不害怕得到些什么,却厌恶失去。
事实上顾迟猜的分毫不差,今夜来送餐食的女子,还给他带了一张邀请函,告诉他明日凤汐芷的生辰宴会,就在远处那座凤栖谷中举行,若是他无事的话,凤汐芷希望他赏脸一聚。
可顾迟连那张邀请函都没接,只是笑着回答,“没空。”
送餐的女子自然不再强求,将餐盒交给他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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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不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送餐的女子迟疑一下,望向面前神情不自觉透出倨傲的凤汐芷,缓缓回答,“在笑。”
“笑?哪一种笑?”
笑也分很多种,苦笑冷笑微笑大笑都是笑。
“像是……憋笑。”送餐女子小心翼翼地回应。
凤汐芷先是一怔,随后深吸一口气,最终也无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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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汐芷的十九岁生辰宴会如期举行。
清晨时分,整个火凰宗上便已尤其热闹,一梭梭灵舟宛若流星一般划过天际。这些都是来自各大宗门的天骄弟子,她的生辰,那些长辈自然不至于亲自来祝贺,便唤了自家小辈前来,带着礼物。
其实凤汐芷也清楚,近乎没人是真的因为她的生辰而感到开心,不过是想讨好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便是火凰宗主,或许还不止于此,因为众人皆知她的婚约,知晓她二十岁那年便要嫁去中州,未来中州皇城那边将会分外照拂火凰宗,提前打点好关系总归没错。
火凰宗上下变得很热闹,也有些和火凰宗本就亲密的长辈带着小辈一同前来,与宗门之中的老人叙旧。这样热闹的场景不多见,可每年都会见一次,凤汐芷早已习惯。
今日她穿了一袭火红的凤裙,端庄得体,裙下踩着双鎏金的尖嘴凤尾高跟,漆黑发丝用同样金玉材质的发簪挽起,戴上了晶亮的凤尾耳坠,即便身材娇小,此刻却显得贵气逼人。
她的嘴唇本就粉嫩,此刻却涂上了更为鲜艳的红色唇彩,镜子的女子神情温婉,仿佛真的变成了大人。
如果顾迟此刻来到这里,肯定会觉得面前的凤汐芷无比陌生,此刻她正温婉地招待着长辈们,一个个叔叔伯伯喊的亲昵礼貌,至于同辈之间,她则多了些许傲气,却也端庄得体,邀请他们一一落座。
她的两个哥哥也坐在不远处。
是的,凤汐芷还有两个哥哥,虽说都是同一个父亲,母亲却不同,她的两位哥哥修行天资都要比她更好,她则不一样,她的娘亲很漂亮,她继承了娘亲的美貌,却不愿长大。
来了十几位来自于各大宗门的天骄,凤汐芷与他们也都算认识,但若说关系亲昵的,实际只有一人。
是方溪雨。
方溪雨今日一袭湛蓝色宫裙,一眼望上去素净淡雅,可任谁都不能因为她这淡雅的衣裳而将她忽略。她的肌肤胜雪,气质清冷,单单站在那,便宛若一捧正在盛开的雪地莲花。
“溪雨来了。”凤汐芷上前,轻轻抓住她手掌,“前两天风凰谷新结出来的一批果子,我都给你留着呢。”
方溪雨的眼眸从清冷渐渐变得温和,她的声线却还是那般本能地冷冰,“谢谢。”
她取出那个小小的玉镯,“这是娘亲托我带给你的礼物。”
“替我多谢方姨哦,过段时间我来月轮宗给方姨敬茶。”凤汐芷轻声回答着,将那个玉镯收入手中。来自月轮宗主方梓月的礼物自然不是凡物,那是件地阶的灵宝,有激发后极大程度提升神魂恢复速度的功效。
凤汐芷牵引着方溪雨落座,总共有两场酒宴呢,正午一场,晚上一场。宽敞的长桌早已铺满这片山谷,负责膳食的弟子们早已准备好了食材,待到时间到了便开席。
凤汐芷与方溪雨坐在了一块,来来往往的人群都祝贺她生辰喜乐,凤汐芷一直笑着温婉回应,直到某个瞬间她忽然觉得脸颊笑的有些僵,有些累。
小辈们与长辈们在不同的长桌边,小辈们开始闲聊起了近段时间东域的各种有趣之事,凤汐芷就在一旁安静倾听着,偶尔插入一两句自己的看法,既不显得过分吵闹,也不显得过分冷淡,尺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方溪雨不喜欢说话,所以她只是静静坐在一边,安静的听。
真是热闹的一天,来往的每一位宾客都在祝福她生辰快乐,每一位宾客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每一个人都羡慕她此刻的一切,还未开席前,便有了第一个人,将此行所带来的生辰礼物给了她。
一张玄阶的符纸,其实稍稍有些拿不出手,那人来自一个小宗门,是宗主派遣他来的,他的脸上稍稍有些羞窘,但凤汐芷还是笑的温婉,“多谢好意,我很喜欢。”
每年她都会收到不少像这样的礼物,或许对她而言算不得多么珍贵,但若是对宗门里的其余一些弟子,亦或是一些散修来说,这些礼物每一样都是天大的机缘。
很快一个个宗门天骄开始为她奉上生辰礼物,有精心雕琢的夜明珠,有用凤栖木做成的七弦琴,有灵韵阁那边专门为女子调制的香膏,有从东域寒髓里一年只能开采出那么七八块的寒髓灵玉,她将其一一收好,并绞尽脑汁想着不同的感谢词。
整个过程里,方溪雨只是静静坐在一边,偶尔淡然看她一眼。
方溪雨是方梓月的女儿,凤汐芷是凤朝阳的女儿,两宗又分别是东域的第一第二大宗门,故此两人自幼便交好。方溪雨不擅言辞,喜欢安静,凤汐芷则更为八面玲珑,两人时常一起练剑,也曾一同探索过许多秘境,渐渐关系便亲昵了。
方溪雨的眸子很安静,没人知道她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或许她只是在想,为什么凤汐芷总要把自己活的这么累呢?她只是不善言辞,却并非完全的不谙世事,她与凤汐芷那么熟悉,能分明的看出,凤汐芷脸上的笑太过天衣无缝,太过温婉圆满。
她与凤汐芷不同的地方就在于,若是不想笑的时候,她是绝不会笑的。
凤汐芷的面前很快便堆了十几件灵宝,这些灵宝也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一个宗门的诚意,如今她桌上满满都是诚意,她是被宝物堆砌的公主,此刻应当眼眸闪闪发亮,笑容明媚骄傲。
可收完了这些礼物,凤汐芷的眼眸却一直在眺望远方。
她早早便吩咐侍女预留了一个位置,那个位置上摆着一个人的名牌,可却无人落座。
很快长桌上便坐满了宾客,那个空出来的位置显得有些怪异,此刻坐在席位上的凤朝阳也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名为顾迟的位置,是留给谁的?”
“我的一位山下认识的散修朋友。”凤汐芷轻声回答,“他此刻就在山上,但似乎修行遇到了瓶颈,正在闭关,不便前来。”
“原来如此。”
众人的困惑得以解答,便也不再追问,很快餐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酿制的果酒也被端上餐桌。凤汐芷为身旁的方溪雨斟满酒水,声音变得轻盈了许多,“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辰宴会。”
方溪雨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我本就该来的。”
“你是真心想来,还是因为你娘亲让你来你不得不来?”
“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不便言说的事,其实我更想在院子里练剑。”方溪雨迟疑片刻后,还是说了真话。
“我就佩服你这永远不说谎的性子。”凤汐芷忽然笑起来。
“感觉来的人越多,你越累。”方溪雨忽然说。
“但还好有你在。”凤汐芷将切好的凤栖果用银签戳起,凑到方溪雨的唇边,“喂你。”
方溪雨没有拒绝,低头轻轻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