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乎乎的被子盖在我身上,好几层,软塌塌的。屋顶是褐色的木板搭成,整个房间色调偏暗,唯有白光从窗户透进来。这张床紧挨着窗,仿佛有一阵阵的冷气从窗外渗入。
冻得我鼻子疼。
很明显,我不属于这里,但我现在不想去管那些事——可能我在做梦?
我把被子掀开,噫——可是十分地冷。我好像还是只穿着那件单薄的白色T恤。
右边的床头柜上还摆放着我的遮阳帽……那是我为“丛林探险”准备的,可……这里是丛林吗?
我找到自己的靴子,踩上去,慢慢在地上走。刺骨的寒冷侵蚀着我的身体,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肉里钻来钻去……而且我的腰特别疼。
整个房间都是木结构,显然年代久远。这张床却似乎常年有人睡,它又大又长,足以容下四个人。到底是谁睡的呢?我走到房间外,发现整栋房子都是用木头造的!
哇,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复古的房子?简直像中世纪的样子。
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我抬头望去,一个扎着头巾的褐发少女踩着咯吱作响的楼梯,扶着扶手下来。她穿着一件棕色大衣,也有一双棕色的眼睛,就算在家,也穿着靴子。
虽然我也穿着靴子,身体却仍在发抖。
少女见我站在这儿,赶紧从楼梯上跑下来,踉跄一下,险些摔跤。她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把我推回了房间。
相比之下,房间里确实暖和一点。
我窝在被窝里,她坐在床头柜旁的小桌子前,那双大眼睛只是盯着我,让我有点儿不自在。寒冷包裹着我的身体,被窝里那点暖意在我离开时几乎消散殆尽……我只能靠动作表达我的冷,想让她拿点衣服给我过渡一下。
她好像理解了我的意思,咯吱咯吱踩着地板跑开了,又咯吱咯吱踩着地板回来。
她没拿衣服,而是端来一壶茶和两个杯子,在床头柜上为我沏了茶。
热红茶的味道确实不错,也让我暖和了些,但没有衣服,我还是没法从被窝里出来。她之前说的语言我根本听不懂,嗯……
“Do you have clothes?”
她好像听不懂。
我的英语很糟糕……但我能确保这句话没说错。
“Bonjour?”
这是我唯一会的法语了。
她还是听不懂。
“товарищ!”
这句“达瓦里氏”是我从电视上学来的,她像是俄国人吧。
她摇摇头,又摆摆手。
“这都说的哪国语言啊……”
“卧槽,你会中文啊!”
“什么叫‘绘中午’啊!”
“会中午?什么东西,是中文!”
少女站起身,走过来坐到床沿。
“中文,是什么?”
“你会讲中文却不知道中文是什么意思?中文就是中国话啊!中国的语言就叫中文!”
“那我直刀了,朋友。我会硕中文!”
“你的口音好奇怪啊,你到底是哪国人啊。”
眼前的这个少女,长得挺可爱,不算太娇小,处于中等和娇小之间的临界点。五官立体,像是欧洲人,但这里是欧洲吗?让人捉摸不透……不过也好理解,毕竟我也不是这里的人。
我叫王屹,很平常的名字吧!就读于海都市国立大学大三。本来这个暑假我做足了攻略要去巴西玩一阵子,结果坐上飞机睡一觉,就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我真笨!不应该在上飞机前喝酒的!都怪张起朝那个家伙,他在安检前买了瓶便宜的威士忌,可安检不让登机,也不允许托运。所以我们俩秉承不浪费的原则就地喝掉,然后晕晕乎乎上了飞机。发生了什么,我全都不知道!
大概是坠机空难了吧,但我为什么没死?!
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打电话求助父母,但我却没这个顾虑。不仅是因为床头柜上我的手机已经碎成两半,更因为我是一个被寄养的人,从小住在不待见我的舅舅家,我不喜欢他们。成年之后,我就靠打工养活自己了。不过……
好不容易攒了钱可以去巴西玩,结果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你有没有手机?”
“什么是,首鸡?”
啊……跟这个中不中外不外的女孩儿根本没法沟通啊!!
很快我就压抑住了心中的吐槽之力,开始询问有没有衣服。她在衣柜翻箱倒柜,给我找出来几件大得不得了的衣服。我穿上还是冷,但至少能下地了。
我跟她面对面坐了下来,她眯着眼对我笑,给我沏茶。一切都不明不白的,好尴尬……找点话题聊吧。
“你是谁呢?”
“我是仆人哦,是主人的仆人。”
“什么主人?现在还有这种制度啊。”
“制度,是什么啊。”
“制度嘛,就是一种方式啊。比方说你的主人剥削你,不给你钱,但你还是不停地服侍他,因为你不能反抗,这就是制度。”
“剥削,方式和反抗是什么啊?”
“你怎么啥都不知道啊……算了,你叫什么?我叫王屹。”
“我是莉西娅的仆人,莉丝。”
“莉丝啊……听起来确实像是欧洲人。话说,你怎么会中国的语言呢?”
“是莉西娅教我的,王屹。她是很好很好的人。”
“哦,那具体有多好呢?”
“是主人把你背回来的。”
哦,原来是有人救了我。那,那人一定是个好人……或者说是个和善的人。她应该还会帮我回家吧,我已经不奢求航空公司赔我的机票和钱了,送我回海都市就行了……
“那你的主人现在在哪呢,莉丝?”
“主人在外面。”
“在……哪里?”
我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景色完全是一片荒野,连像样的草地都没有,到处是石头,下着雨,远处好像还有条河。
“就是在外面啊,主人白天就在外面。”
“我知道,能给我个具体的位置吗……”
“主人在……苔原上。”
“苔原?什么玩意?”
“苔原就是外面啊,有草原,有田园,还有苔原。这里是苔原,南面很远的地方是草原,在草原里才有田园呢!这我还是知道的。”
“你这是答非所问嘛……我是说,我要到哪里去找你的主人呢?”
“答非所问,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说话了。我不想再一个词一个词地给这个女孩儿解释了,尽管她很漂亮,很可爱。
“你,你根本不如主人嘛!我一开始也不会这个什么中文,但是她会一个词一个词给我解释的!”
莉丝有点儿生气了,两手撑在桌子上,随后双手叉腰,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
肯定是在骂我。
不管了,我推开门,可外面的雨被风裹挟着朝我身上吹。我被这风雨的冲击打得踉跄两步,顶不住,实在顶不住。这种天气,那个叫“莉西娅”的神秘人怎么还能待在外面?!就算让我穿上六件衣服我也顶不住啊!
“不要开门!王屹!”
莉丝赶紧跑过来把门关上,她此时已经不生气,反倒是忧虑地看着我。
“你要去干嘛呢?王屹。这种天气,我们不应该开门,你不觉得冷吗?”
“我要去找你的主人,况且,这屋子里也够冷的。”
“冷你干嘛不跟我说呢?”莉丝笑了一下,便走开了。
“我烧壁炉吧。”
壁炉,说实话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见。
莉丝抱着一摞柴火走了过来,划了火柴点燃。
“而且主人,”莉丝又沏了一杯茶,递给我。
“她晚上会回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