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听着佐藤由美的广播,翻找记忆,回顾着佐藤由美的死。

她是当地水族馆经理的女儿,家境优渥,性格开朗,朋友众多。2010年的3月12日,她在学校广播中声称要去见SNS上认识的恋人,同时在校舍内引火自焚。

事后,这名恋人被证明不存在,其账号的运营者是她的姐姐佐藤亚纪。在确认聊天记录中存在大量诱导自杀的内容后,警方迅速以教唆杀人罪起诉了亚纪。

法庭上,亚纪不停地向父母以及妹妹道歉,承认间接杀害妹妹的罪行并交代了动机,却否认与妹妹聊天交流的人是自己,而是她偶然遇见的灵媒师。

但是,这名灵媒师后来也被证明不存在。同时,亚纪被诊断出了严重的人格分裂症状,最终被送往了当地的圣拉撒路医院治疗,此后便淡出了公众视野。

据凉介所说,这起事件当时似乎被断定与污秽无关。但现在……

活泼兴奋的女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考。

“今天向大家宣告一个好消息!我终于——终于要和月岛君见面啦!祝贺!!

“对了,大家还不知道月岛君是谁。不用担心,我这就向大家介绍!”

祈将注意力从广播上移开,目光重新扫过走廊。斑驳的墙壁恍惚间变得光洁,像是刚刚被重刷过;地面变得整齐洁净,随意堆放散乱的杂物,厚厚堆积的灰尘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墙壁上多了一只白底黑针的圆形挂钟,显示的时间是下午17时23分。

佐藤由美自焚后,警方在现场找到了停止运转的挂钟。上面的时间17时24分。

由美的广播在继续。

“首先,月岛君超级自然知性。他从来不喜欢追赶潮流、商标扎眼的衣服,更喜欢舒服有质感的森女风!

“比如说,他超爱米白色的、长及脚踝的棉布长裙。看啊,月岛君,我今天也穿了哟!”

由美的声音幸福陶醉,她觉得自己听到了裙摆拂动的声音。她低头望去,看见自己与凛藏青色的校服褪成了米白色,原本堪堪过膝的裙子垂到了脚边。

凛脸色铁青地盯着变色的衣服,发疯似地想要撕开裙摆。

祈更是干脆拾起地上的剪刀刺入衣物,尽可能用力裁剪。然而,精致柔软的裙子只是随风微微膨胀,没有半点损伤。

由美的广播还在继续。

“然后啊,他最爱漆黑的、大大的、闪闪发光的美丽眼睛,最喜欢被它们注视的感觉。看啊,月岛君,我现在正在望着你哟!”

少女沉醉的爱语中,祈的视野忽然一颤。握在手中的剪刀、胸前长裙的褶皱变得纤毫毕现,稍远一点的景物却混沌模糊一片。

剧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袭上心头。她挥舞着手臂,紧紧抓住凉介伸来的手,勉强稳住身体,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巧见到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几乎全然漆黑,只有边缘处有一圈几乎要渗出眼眶的眼白。这双眼睛非常大,从额间一直延伸到嘴角,占据了大半张脸。

这双眼睛是窗玻璃上的模糊倒影,是她的眼睛。

祈头皮一麻,强忍着呕吐与尖叫的冲动,攥紧了凉介的手。

“学长,要怎么做?”

“上楼。试着到五楼去,那边的楼梯没有封死!”

凉介的声音多了一丝焦躁,但依旧有冷静有力。祈逼着自己安下心,越过人体模型,向着走道的另一侧冲去。

秒针转过12点,时钟上的时间指向了17时24分。由美雀跃地说出了最后一段话。

“最后,月岛君最喜欢烟火了,一直想去看烟火大会。

“看啊,月岛君,我是烟火。”

硫磺与木炭的烟熏味在空气中漫开,一片橙红色的光芒紧接着占据了祈的视野,爆炸般的灼痛刺入她的皮肤。烟火喧嚣欢腾,祈不顾一切地拔腿冲刺,踏过一条条台阶。

“四层到了!”

伴随着凉介的高喝,光芒消失,烟火的爆炸声随之消湮。祈颤抖着大口呼吸空气,低头望向自己的手臂。

手上的皮肤光滑白皙,完全没有被火焰灼伤过的痕迹。若不是硫磺的臭味尚在鼻尖萦绕,她几乎要以为刚刚的一切是幻觉。

祈攥紧手心,深吸一口气,勉强从恐惧的余韵中恢复,在凉介的搀扶下站定身体,环顾四周。

她又到了一条楼道内。凛虚脱无力地跌坐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满脸都是泪与汗,身体初生的小鹿一样颤抖。

不过,凛和她的眼睛都已经恢复正常,耳边也没了由美清脆的声音。

祈稍稍放松,余光却瞥见一个人形的物体。她触电般扭头望去,与一双亚克力的眼睛四目相对。

是那个崭新的人体模型。它依旧立在走廊中央,外表与位置都没有丝毫改变。

不止是人体模型。墙壁上指向17时23分、正在快速前进的表盘,人体模型脚边的录音机,乃至地板上散落的每一件杂物……走廊里的所有东西都没有丝毫改变。

她根本就没有走出四层,而是回到了大约一分钟前的四层。所以,再过短短数十秒,绚丽的烟火将再次点燃她的身体。

祈猛拍脸颊,把恐惧赶出脑海。

反过来想,只要继续向上狂奔,就能够再次幸存。常磐晓在最多一小时后就会到,她完全有足够的体力撑到那时!

广播的外壳轻轻振动,由美的节目就要开始了。祈记得很清楚,她会先念一段开场白,随后谈到深町喜欢的衣服。

由美并没有念开场白,也没有谈论恋人偏好的衣服。

“然后啊,他最爱漆黑的、大大的、闪闪发光的美丽眼睛,最喜欢被它们注视的感觉。看啊,月岛君,我现在正在望着你哟!”

祈呆呆地望着灰黑的广播。

她突然意识到,从烟火中逃出来时,她和凛的眼睛恢复了原状,但身上依旧穿着米白色的长裙。

下次从烟火中逃出来、到达下个四层后,由美的广播又会从哪里开始重复……?

凉介轻拍祈颤抖的肩膀,向她扬起嘴角。

“望月同学,我找到了一个方法。或许能让你和如月同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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