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需要蓄势的前摇。

此刻少女周身就已经飞舞着金色的莹火，秀丽的金发上也跃动着流淌般的粒粒光点。

望着贸然突入的少女兵士长，诺瑟恩愕然多眨了几遍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敢置信，还是这份光辉对于深不见底的阴暗来说太过于刺眼。

他认得这抹金色，这抹让他魂牵梦萦，几度望得，又嫉恨交加的金色。

黄金的洛尔蒂莎。

她怎么会在这里？

眼看着洛尔蒂莎与维斯之间的互动，尽管就只是短短的交换几句话，少女兵士长那平静的表面下却流露出无比珍视的心意。

那份关切，那份理所当然的信赖，刺痛了诺瑟恩。

他愤然不爽。

凭什么？

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凭什么那个不过虫子一样的小小佣兵，能得到她如此的青睐？

可即便怒火中烧，想立刻阻断二人的交流，

但刚才洛尔蒂莎以盛放姿态爆发出的那一拳，余威仍在，

仿佛连空间都能扭曲似的，魔力和空气竟一下子流转不回来，滞涩得如同凝固的沼泽。

诺瑟恩就算想要聚集「厄暗」，让黑雾再卷起风暴，也根本没法立刻奏效。

——是啊，这就是洛尔蒂莎的力量啊。

尽管嫉妒心还在胸腔里翻滚，但一股钦佩还是很快占据了内心。

是对这份纯粹又绝对的力量的钦佩。

不过并非对兵士长少女本人的欣赏，

而是对他自己曾经想要将这个女人据为己有的判断的肯定。

准确来说，与其说是钦佩洛尔蒂莎，倒更像是赞赏自己曾经的眼光和品味不赖。

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成为他的藏品，

有资格成为用以传承繁衍希格里韦尔家优质后代的工具。

“真不愧是洛尔蒂莎阁下，竟然能找到这里来，实在不可思议。”

诺瑟恩对着向自己走来的少女士兵长，以惯有的贵族优雅欣声开口，

“不过么，既然是洛尔蒂莎，能找到这里来，倒也能够理解。”

他毫不吝啬高评价，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她能力的认可。

只是在维斯眼里，那全然一副在博览会上对稀奇展物品头论足的贵族做派。

这个人，眼里似乎根本没有把别人当作「人」来看待的习惯。

结合他此刻被厄形侵蚀后变成的亡灵模样，在认清他的真面目之后，维斯感觉到十足的恶心。

洛尔蒂莎的反应平平。

她停下脚步，微微眯起眼，打量着那团由黑雾和残破铠甲构成的聚合体。

“会，说话？”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不管是诺瑟恩还是维斯，都不免面露错愕。

维斯额头上瞬间挂满黑线。

不是吧，兵士长阁下？

关注的点在这里吗？

而且，你没认出来那团东西上面的半身是谁吗？应该挺好认的吧？

虽然诺瑟恩此刻披头散发，白发凄然凌乱，脸庞皮肤也尸体般地煞白，毫无血色。

那份惨白，反而让他眼睛里的血红更加骇人，完全盖住了原本瞳眸里的海蓝。

但上半身的骑士铠装还在。

那身属于圣巡骑士的铠甲，上面的圣典十字雄狮的徽记虽然为災息的污秽所染，变得斑驳黯淡，但依旧可以辨认。

诺瑟恩的错愕只持续了一瞬，随即为恼怒所冲盖，周围回聚的「厄息」重新开始翻涌鼓动。

是在羞辱，羞辱对吧？

但这份恼怒很快又被他的笑声掩过。

“哈哈哈哈，想来也当然，荣膺祝福，这样的变化，不管是谁都很难认出来的吧。”

他自顾自地为洛尔蒂莎的「无礼」找到了完美的借口，姿态依旧高傲，

“我理解你的吃惊，洛尔蒂莎阁下。”

洛尔蒂莎微微眯起眼，金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不，我们认识么？”

诺瑟恩这下完全愣住了。

笑容僵在了他惨白的脸上。

不是在装傻。

她是真的不知道面前的玩意到底是什么情况。

维斯看不下去了，赶忙在旁边大声补充：

“是诺瑟恩！圣巡骑士队的骑士长跟厄形结合在一起了！”

也并非要给诺瑟恩找场面，特意强调那恶心人的家伙的身份，

而是作为敌人的情报，在开打前同步信息非常重要。

融合的灾源，说是二阶段也好，共鸣同调也罢，总之一般这种东西都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那玩意不但比之前的噬魂真主要强，还能使用之前作为圣巡骑士的那些...总之是魔术之类的。”

维斯不太了解复杂的魔法理论，尤其是那些什么贵族世家代代传承的秘术，

比起解释，把自己在实战中领会到的东西，用最简单直白的话姑且抓紧传达出去更重要。

要知道，刚刚可是差点就死在这家伙手上了。

就算对少女兵士长的实力有信心，但小心使得万年船，战力过剩并不是轻敌的理由。

洛尔蒂莎听完维斯的补充，像是现在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团灾厄中央的人形。

“所以，那个，是诺瑟恩？”

她的语调里带着轻微得几乎跟错觉一样的讶异。

终于从少女兵士长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看到了一丝情绪波动，诺瑟恩的心情瞬间顺心畅快。

原来她还是会在意的。

哪怕只是惊讶。

他噱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自得与傲慢：

“现在认识到了吧，洛尔蒂莎！与黄金同样，白银也可以闪耀。但是希格里韦尔家传承的不止有白银，还有月光的恩典——”

他放声自豪，又开始了他那套贵族式的家族荣光宣讲。

然而，洛尔蒂莎似乎完全没有在听，

少女兵士长只是漠然地，淡出一声：

“算了，无所谓。”

不等诺瑟恩把那长篇大论的开场白说完。

少女金辉勾边的身形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

下一瞬，她已经划出一道璀璨耀眼的流尾，出现在诺瑟恩面前。

只是抬手一拳。

拳风凛冽。

不分厄形的雾体还是诺瑟恩的本体，

也不管是那汹涌的「厄暗」災息，还是他未尽的言语声，都一同锤碎在仿佛要震碎空间的劲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