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三赛区,环境被模拟为最古朴、也最考验纯粹实力的罗马角斗场。粗糙的沙土地面,环绕的巨石看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由能量粒子模拟出的干燥与肃杀。
看台上仅有寥寥数名观战者,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场上那个极不协调的组合——一边是身材魁梧如山、肌肉贲张的青年卡恩,他手持一面厚重的合金盾和一柄寒光闪闪的短矛,标准的近战突击手配置;而他的对面,站着一位身形娇小得几乎有些脆弱的少女,菲莉雅·海因里希。她一身紧身的黑色训练服,更衬得肌肤苍白如雪,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她背负的那具造型简洁、线条流畅,通体幽黑、唯有弓弦处隐隐流转着不详暗芒的长弓。
“弓兵?在这种近距离角斗场?”一个观战者嗤笑出声,摇了摇头,“卡恩的冲锋能把她连人带弓一起撞碎。”
卡恩内心的想法与此不谋而合。他盯着菲莉雅背后的弓,又衡量了一下两人之间不足二十米的距离,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这么近还敢用弓?简直是自寻死路!”他打定主意,蜂鸣响起便全力冲锋,用这面足以抵挡小型能量炮轰击的盾牌直接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撞出赛场,根本不给她任何张弓搭箭的机会。
“嗡——!”
宣告战斗开始的蜂鸣声尖锐地刺破空气!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一瞬间,卡恩如同一头被激怒的蛮牛,发出一声沉闷的怒吼,右脚猛蹬地面,溅起一片沙尘,顶着盾牌发起了狂暴的冲锋!沉重的脚步踏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气势惊人。
然而,就在他启动的刹那,菲莉雅动了。
她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冗余,流畅得仿佛经过最精密的机械传动。侧身、取弓、搭箭——那箭矢的箭头并非实体,而是由一缕不断湮灭又重生、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色能量构成——开弦,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在不到0.5秒的时间内已完成,冷静得没有一丝人类应有的情绪波动,如同一位执行既定程序的机器。
她没有瞄准卡恩那被盾牌严密保护的躯干,甚至没有瞄准他任何暴露在外的肢体。她那冰蓝色的眼眸中,数据流如同瀑布般无声倾泻。
弹道计算,全开!
这绝非简单的瞄准,而是基于对手肌肉纤维的瞬间绷紧程度、发力习惯、重心偏移角度、地面摩擦系数、空气阻力乃至能量箭矢本身的衰减曲线等无数变量,进行的瞬时战场推演。这种近乎预知的能力,在她于北京街头被“墨菲斯托”的怪物袭击,目睹那柄幽紫色能量长枪以无法闪避的姿态刺下时,就在极致的恐惧与求生欲下初次觉醒,当时只能模糊感知到攻击的“趋势”与最致命的“轨迹”;而现在,经过“浮士德”严苛到残酷的训练,以及她内心那焚尽一切的仇恨催化,它已进化到可以基本解构并预判物理层面的弹道与动能轨迹。
“咻——”
暗色箭矢离弦,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让周围光线都为之微微扭曲的诡异感。它划过一道精准得令人心悸的低伸弧线,目标并非卡恩本身,而是他下一步左脚即将狠狠踏下的那块沙地前方半尺之处!
卡恩冲锋中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的大脑根本来不及理解这匪夷所思的一箭,但久经训练的身体本能却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危险!如果按照原计划落脚,他的左脚掌乃至小腿,都会被这支诡异的能量箭矢彻底“湮灭”!
千钧一发之际,他强行扭转身形,核心力量爆发,试图向右侧规避,打断自己一往无前的冲锋势头。
但这仓促的变向,恰恰完全落入了菲莉雅那冰冷计算网络之中。她仿佛早已“看”到了他所有可能的应激反应,如同观看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剧。在第一支箭尚未触地、其能量场已开始扰动那片沙土时,第二支湮灭箭已然离弦!这一箭,预判了他强行变向后必然导致的重心不稳和那不足0.1秒的僵直。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暗色箭矢如同拥有生命的暗影毒蛇,精准无比地穿过了卡恩因失衡而微微抬起的左臂与躯干之间的狭窄缝隙,那不断湮灭重生的能量箭头,轻轻地、却带着绝对致命的威胁,点在了他持盾的右手腕关节之上。
“啊!”卡恩只感觉手腕处传来一股极其诡异的感受——并非尖锐的剧痛,而是一种更令人恐惧的“消失”与“剥离”感!模拟战斗系统瞬间判定,他的手腕连同内部的主要肌腱与神经,已被“湮灭能”彻底摧毁。五指一松,那面厚重的合金盾牌“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他尚未从这惊骇欲绝的变故中回过神,视野中,第三点暗芒已如同死神的请柬般急速放大!这一箭,封死了他最后可能凭借身体素质进行狼狈后撤翻滚的所有路线,那幽暗的能量箭头最终悬停在他眉心前半寸之处,暗色能量微微波动着,散发出冰冷彻骨的死亡气息。
卡恩彻底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冷汗如开闸般瞬间浸透了厚重的作战服。他输了,输得莫名其妙,输得彻头彻尾。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瞄准的,自己就如同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一步步走进了对方设下的死亡陷阱。
从开始到结束,不到四秒。菲莉雅,三箭,未伤其躯,却已决胜负。她自始至终,沉默无言。
她甚至没有多看面如死灰的卡恩一眼,只是沉默地、姿态依旧标准地收弓,转身,迈着与登场时毫无二致的平稳步伐,向选手通道走去。那眼神,自始至终都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不曾因胜利泛起一丝涟漪。
看台上,短暂的死寂过后,是压抑不住的低声哗然。
“刚才……发生了什么?卡恩怎么自己把盾丢了?”
“她的箭……好像在引导卡恩的动作?这怎么可能!”
第二场,菲莉雅的对手是一名以敏捷和速度著称、手持双刺的刺客型候补生。比赛开始,对方便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残影,以Z字形路线高速逼近,试图利用速度优势拉近距离。
然而,菲莉雅只是平静地拉满弓弦。第一箭,射向空处,逼迫对手改变闪避方向;第二箭,早已等在对方唯一合理的变线轨迹上,能量箭矢擦着其耳畔掠过,模拟系统判定其左耳听力受损,平衡感下降;第三箭,在其身形迟滞的瞬间,悬停于喉结之前。
第三场,对手是防御力惊人的重甲兵,全身覆盖着厚重的复合装甲,如同一座移动堡垒。他稳步推进,试图以绝对的防御碾压。
菲莉雅的湮灭箭首次正面撞击在对方的胸甲上,暗色能量与装甲剧烈摩擦,未能完全穿透,却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边缘仍在微微湮灭的凹痕。重甲兵心中一喜,以为找到了克制之法。但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如同精准的外科手术,连续点在他膝关节、肘关节这些相对薄弱但足以影响行动的连接处。模拟系统不断发出装甲受损、关节机构运转受阻的警告。当他最终因行动严重受限而变成一个缓慢移动的靶子时,一支箭矢稳稳悬停在了他头盔观察窗的正前方。
一场,又一场……战斗的模式大同小异。
无论是何种类型的对手,在他们的攻击意图刚刚产生,肌肉记忆尚未完全触发之前,菲莉雅的湮灭箭总能如同未卜先知般,出现在他们攻势的发力点、移动的必经之路,或是防御体系最微小的衔接缝隙处,逼迫他们改变姿态,打断节奏,然后无可挽回地陷入她一步步计算好的、通往失败的陷阱。她的箭,不像是在进行狂暴的能量对轰,更像是一位顶级的棋手,在下一盘名为“死亡”的棋,用箭矢作为棋子,提前落子,封死对手的所有气眼与棋路。那些精妙到毫巅的预判和匪夷所思的弹道计算,让有幸观战的少数人感到头皮发麻,心底寒气直冒。
“第九场了……她甚至没移动过几步。”
“她的箭,好像能预知未来……”
“那不是预知,是计算!可怕的计算能力!她能在瞬间解构整个战场!”
“她根本不需要靠近……所有人,似乎都在进入她射程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菲莉雅无视了所有或惊惧、或探究、或忌惮的目光,径直走向选手休息区,将自己隔绝在角落的阴影里。她闭上双眼,长长的金色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脑海中并非胜利的喜悦,而是在飞速复盘刚才每一箭能量凝聚度的微小波动、箭矢离弦初速的细微差异。还不够完美,能量的利用效率还可以更高,计算模型仍需优化。
还差最后一场。
她背后的黑弓沉默着,如同她本人,收敛了所有锋芒,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光屏上,下一场的对手信息悄然更新,那两个字的姓名仿佛带着沉甸甸的重量,让整个第三赛区的气氛都为之悄然一变——
轩辕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