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彻底抹去一个曾经拥有不小的身份和地位,与还算广阔的人脉的社会人的存在,这毫无疑问是困难的。

即使是贵族,想要做到这种事情,也需要相当多的布置和不得了的谋划,以及足够的时间。

芙洛深知这一点,趴在被窝中,避开监控的视线让自己冷静许多的她,对如何逃离这并非铁桶一般的别墅,有了些主意。

首先,要明确一个问题。

【茉莉雅儿她们会说我是自杀,还是逃走呢?】

大费周章地从她父母那带走她,还把她变成现在这样子,再加上琳可先前说晚会是她的悬赏会,那多半不会是前者。

这样一想,自己也就有了可操纵的机会。

茉莉雅儿她们应该不知道,身为治愈师的她,擅长的不仅是治愈,在加入翡翠心小队前,芙洛打算做的其实是一位药理师。

异世界的人们还不懂得使用精密的仪器制药,最多就是用炼药锅这种东西潦草地炼制,芙洛不知道这世界还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人。

但是她基于两个世界的知识搭建的理论框架,配合自己定制打造的仪器,她很早之前,就能制作出某些伤病的特效药。

说来也讽刺,当初抱着不为难家人的心思,她选择去借贷自研,想要通过做药来获得稳定的收入证明自己,只是刚有起色,茉莉雅儿便邀请她加入翡翠心小队。

选择了热爱,放弃了工作,真是太天真太热血了。

自那之后,她就基本停止了研制新的药品,只将自己完成度最高的冻伤药作为一项额外收入以及和一些商人与冒险家打交道的手段。

其中交往最频繁的就是这城市最大的供货商行锈色黄金,那是拒绝借贷直接为她提供最初的仪器制造等帮助的小姑娘所处的商行,她用每隔一段时间定量提供对方一批特效药作为了对这份投资的报偿。

类似的事,还有很多,芙洛因此积攒了一批基于利益关系维持的朋友。

随着时间推移,就算茉莉雅儿她们不采取行动,那些人也会发现弗洛斯·卡缪尔突然消失不见了。

毕竟她原来的计划是,在和父母那儿取得支持,彻底摆脱翡翠心后,她就依靠那些朋友和制药能力重新创业,过相对平稳的生活。

为此她推迟了定期交货的活动,而后来发生的异变,让推迟变成了不可能交货。如此只要茉莉雅儿她们不说她死了,她就有能抓得到的微小希望。

即便她不能确保每个人都会对自己下落上心。

【如果是她们举办的晚会,而且还是邀请一堆贵族的那种,不出意料的话,锈色黄金商行也在邀请之列,希望能遇见美菲。】

这些朋友中,目前最指望的上的就是多伦城的供货商,意识到这个,芙洛稍稍松了口气,有了这点儿盼头,她就能够劝自己坦然接受那个女仆长的礼仪教育了。

“就是希望她们别再作妖了。”

放松下来的她不由在被窝中小声嘀咕。

“别再…作妖?”

“?!”

这声音突然在身后传来,芙洛被吓得连忙弹起来,身子条件反射地缩成一团,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退到了床的一角。

身着浅紫色长裙的茉莉雅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中,站在她的床前。

“你还要怎么羞辱我才够?”

稍微镇定了些的芙洛咬着牙,立即嚷道,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已经不打算问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在她心中,这种行为没有意义,茉莉雅儿已是不可理喻的存在。

而这位贵族小姐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她只是身子稍稍前倾,左腿膝盖跪在床上,双手自然而然地撑在芙洛身旁两侧,几乎将蜷缩在被子中的她一点一点压在身下。

她没有开口,只是默然地用自己平静如水的眼睛,回应着芙洛满是提防的注视。

一种天然的上位者的压迫感,把芙洛这个底层人民畏缩的姿态给看了个干净。

“够了!”

芙洛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感觉,一挣扎,一踢腿,没什么力量的脚丫轻松踹到了茉莉雅儿的腹部。而奇怪的是,这个不可一世的剑士小姐,就这么软了下来,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趴在她身上。

可光这样,压在芙洛身上的力量也足让她难以动弹。

“茉莉雅儿,你到底要干嘛!”

她可不想和这个女人来任何亲密的互动,不久前被她像是只猫一样提起来捏肚皮的行为她可没有忘记,那种行为,攻击力不大,侮辱性却极强,她根本不能接受。

这一回,这家伙又是要有怎样的小巧思?

可是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茉莉雅儿就和真的晕倒了似的一声不吭。

面对面贴着的芙洛能够感受到她平缓的呼吸,能够听见她心跳的动静。

芙洛沉默了。

她能够闻见玫瑰的芳香,这是她制作药物时随手精粹的香水的一种,当初送给茉莉雅儿时,她表示厌恶并对她冷言相讥,可如今这家伙用的却是这一香水。

【你讨厌的到底是我的什么。】

她在心中升起这一疑问,很快,就给她的理智压下。

除了这股玫瑰的芳香外,还有一道气息让她很是在意——血腥味。

呼吸和心跳都很微弱,她这是受了重伤?

居然还敢以这样虚弱的状态来到她的房间,实话说,芙洛的心情很复杂。

“我知道了。”

她无奈地轻声喃喃,意识共鸣新身体的魔法回路,轻易调取出的魔能汇聚在自己的手中,搭建出她最为熟练的治愈魔法。

将手搭在茉莉雅儿的额头,温暖柔和的金色光华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淌入茉莉雅儿体内,血气翻滚,化作有着实色的黑雾,在治愈展开之时凶猛地反噬着她。

一段带着疼痛的记忆在芙洛脑海中复现,这位大小姐在她进行礼仪训练的短短一天内遭遇了刺杀,胸口和背部都被划出了数道血淋淋的口子。

芙洛不感到任何的心疼,只觉着可惜。

她怎么就不能死在外面呢,偏偏要回到这别墅,让她来做这种事情。

痛苦的感受迅速被压下,这点伤对茉莉雅儿来说其实不算重,睡一觉估计就能生龙活虎。

搞不明白。

十有八九,是故意受伤的表演吧,那她给出治疗,也不过是在配合这家伙的表演欲。

真够无聊的。

“芙洛。”

治愈的过程简单且迅速,茉莉雅儿很快便恢复了神志,这样的表现,让芙洛更相信这是她的表演。

“你还愿意给我治疗呢。”

抬起头,银发的有着绝美面容的她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满意的笑。

芙洛面无表情地看着仍压着自己的茉莉雅儿,一声不吭。

“还在生气吗?真是的,我可是尽可能地在为你提供好的待遇,而且没有和以前那样拒绝跟你的亲热了呢。”

“拿我取乐,也该有个度。”

在这刹那,芙洛有种回到小时候和这个公爵家的小姐相处的时候的错觉。

茉莉雅儿笑容灿烂了些,没有早上那般虚伪和强势,她亲昵地拥抱住芙洛,像是小猫一样发出些许轻哼,在她的胸口蹭了蹭。

“好伤心,我是在帮你。”

她说这话的语气完全没有任何犹豫与迷茫,芙洛只将这当做无可救药的标志。

不能尝试理解她的逻辑,能够理解神人做事逻辑的人,离成为她们也就不远了。

一切都不过是表演,茉莉雅儿只是在等她态度不坚定的时候,用更恶劣的手段折腾而已。

“不开心了?可是现在我很开心哦。”

茉莉雅儿对她的爱搭不理很是享受,对她毫不反抗的表现很是满足,她与她的相处却是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但回到小时候的只有茉莉雅儿。

现在的她们,看起来就和一个小姑娘愉快地抱着一只精心装扮过后的人偶玩具一般。

而亲昵了好一会儿后,茉莉雅儿终于揭示了她来到房间中的理由。

她咬了咬已经像块木头的芙洛的耳朵,在她的耳畔低语:“没有听艾尔卡那家伙的话逃跑,你做得很不错呢。”

蓝发少女木然的表情,出现了几分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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