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她不再是前世那个籍籍无名,处在任何人社交圈子边缘的小透明,也非被束缚在鬼屋当中,朝不保夕的孤魂野鬼,而是被人豢养起来,悉心照料的家养女鬼。
家养女鬼?这是什么该死的名词,东方社会的鬼一向冤有头、债有主,谁犯下的恶孽就去找谁,而西方类的一般要暴力血腥一些,什么凶宅啊,诡异录像带啊,一向是不分青红皂白,遇到就嘎嘎乱杀的那种。
但中式的女鬼再怎么温柔,也和“豢养”这个词沾不上一点干系啊,她又不是东南亚那些被养起来供奉的小鬼,而是莫名其妙继承了一身红衣的嫁衣女鬼。
话说,我是谁来着?
叶轻舞,十八岁,性别……勉强算男。
这是她对这个冷漠世界和自己的悲惨经历,最后的倔强了。
“既然醒了,就别装睡了——鬼魂一般是不会这样睡觉的,只是你的身体我实在看不透……所以你究竟是人是鬼?”
一道十分陌生的声音在叶轻舞的耳畔响起,这声音年轻而富有朝气,就是好像有些不着调,调侃倒是偏多。
叶轻舞知道她暂时是装不下去了,毕竟当鬼的那会,平时也是正常躺在床上睡觉的,至于其他的鬼,叶轻舞还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休息的。反正不会像人类,或是她一般睡觉就是了。
于是叶轻舞睁开了眼,便见着自己眼前,忽然浮现出的那张,略带着些年少、清秀的脸。
“你是谁?”
叶轻舞下意识地那么一问,片刻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犯了傻,这张脸的主人,自己怎么可能不认识?
“先前在鬼屋里的时候,你还能立马叫出我的名字,怎么到了这里,就装作不认识我了,嗯?”
叶轻舞并不搭理,叶轻舞翻了个身,叶轻舞尝试将被子拉起,用来盖住自己的头。
眼见对方的态度和自己预料中的差不了多少,江郁生发觉眼前的女鬼似乎格外的胆小,与那些铆足了劲要杀人的鬼,似乎不大一样。
所以,他重新坐回了叶轻舞的床前,便按着嗓子,低沉道:
“在你睡着的时候,我研究了你许久……”
叶轻舞闻言当即揭被而起,而后就拉开了自己的衣领朝里面安家的两只小兔子观察了一会,确定那上面没有什么古怪暧昧的痕迹之后,这才心有余悸地看向了自己的周围。
只见眼前,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小屋子,里头的摆设十分有年代感,无论是墙上挂着的伟人画像,还是那搭在柜子上的搪瓷盆与老木桌,简直就像是将时光倒回了几十年前那般。
我又穿越了?
答案似乎并非,因为叶轻舞而后又看到了坐在她床边的那一名青年,对方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但看着她,就好像在看着一件实验素材那般淡漠。
“这下不装了?先说好,我对女鬼可没什么兴趣,虽然你好像有着类似的实体,和真正的鬼不大相同,但要说你是人类,那还相差甚远了——你可以理解为,你就不是个人。”
不是人?你在骂谁呢,哦,我现在好像还真不是人。
“那个,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又有什么事情呢?”
叶轻舞没办法,她总不可能把自己的来龙去脉都给一并交代清楚,自然是只能接着装傻。
能装一会,就是一会吧。
“你先别说这些,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江郁生的提问极其干脆,反正叶轻舞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那他也就不着急刨根问底。
既然是懂得和人类交流的女鬼,那就先尝试浅显交流一下,至于深入交流,展示还是做不到的。
“名字?唔,我想想。”
叶轻舞双手抓着被沿,装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但此时她也才发现,自己似乎完全没有隐瞒自己真实姓名的必要——自己穿越而来的时候的确带着一张身份证,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告诉对方,说不定还能调查出一些线索来。
或许呢?万一呢?若是自己真的在这个世界有着某种合法身份,那又该如何呢?
“叶,我姓叶,”所以,她是如此道的,面色平静,好像在阐述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名‘轻舞’,我叫叶轻舞。”
“叶轻舞?”江郁生一手抱胸,一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一般,“你生前,是叫这个名字?”
就好像人一定是由父母生下来的一样,鬼自然也是由人变来的,只是叶轻舞对自己此刻的状态并不是很了解,或许她并非一个人类,也绝非一个完整的鬼魂。
“我不知道,”叶轻舞很是茫然地说道,“我只是记得我先前似乎是一个人类,稀里糊涂的就被那罗颜骗到鬼屋里面去了,然后她给我披上了一件红嫁衣,喏,就是我身上的这件。”
叶轻舞说着说着,一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这件红嫁衣,不知道是脱不下来还是君子之心的缘故,江郁生并未动过她的衣服。
亡灵骑士宁采臣不是谁想当就当的,至少你得先有那个胆子。
“你是说,你原先是人类,而后就因为披上了这么一件红嫁衣,而后变成了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江郁生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惊奇,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是闻所未闻,人死了变鬼,鬼附身为人,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可像是叶轻舞这般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他属实还是第一次见。
“你这样的情况很是罕见啊,我还得去藏书库翻点书才能看看有没有类似的……你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你平时是不吃东西的吗?”
“吃东西?”一提到这个,叶轻舞当即便想到了罗姐常在下班后给自己发的“香烛”,但她也知道,那是白天那些客人在游览的时候,所被汲取的些许阳气,“我是吃东西的,不过,都是罗颜给我的那些,反正不是正常人类该吃的食物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