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太刑了!
八个字,每四个字就有一条诛九族的大罪,总共诛十八族,平均每个字诛二又四分之一族。
琼恩目瞪口呆,炯炯的眼神里是一池浓到化不开的震惊,他忍不住问:“老丈,咱们村的民风……一直这么无法无天的吗?”
“三千条人命,和守法,你选哪个?”村长却反问。
琼恩还真的颦眉低头,手抵在下巴尖儿上,认真思索起来。
良久,他抬头,又变得坚定,“我觉得法律是为人而服务的,守法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好,所以,人命更重要。”
“那不就得了?”
“可是,可是。”琼恩赶忙又追问,他眉头拧成绞绳,“这行不通吧?烧仓,我理解,把军粮抢回来,我也理解。但你确定——咱们这三千灾民,不会变成三千反贼,然后被附近还没撤的野战步军给扬喽?”
“所以是倒卖军粮,不是抢劫军粮。”村长解释。
“什么意思?”到这一步,琼恩已经听不懂了,在莉雅眼底,他萌得像个天线宝宝。
村长作为莉雅嘴替,耐心解释了莉雅的计划。
“勇者大人,我们不是洗劫军粮,而是贿赂军官,借‘火龙烧仓’的名义,让一部分军粮‘凭空消失’,其实是低价倒卖给咱们。”
“可是谁会愿意配合卖给咱们?”琼恩疑惑。
“罗西城周围驻扎部队的军粮,目前由罗西城提供,但粮仓由步军‘长生军’和本地城防军轮换守备。我们贿赂的目标,是长生军的最高长官,‘铁熊将军福尔科’。”
怕琼恩听不懂,村长又补充句:“他与罗西城主素来不合,而且即将要撤军,肯定乐意拿军粮最后再捞一笔,顺便坑罗西城主一把。”
“这……不可能吧。就算是不小心失火,弄丢那么多粮食,他也会背一定责任。他会答应吗?”琼恩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妥。
他不了解地方,但他了解军队。
福尔科将军还年轻,才四十多岁,而且能力极强,他这种人,有相当光明的军事前途,应该不会为了一点点金币,给自己背污点才对。
况且……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这个勇者,是真的只能拿出“一点点金币”,绝非自谦。
“那如果‘火龙’烧的仓,不是军队的粮仓呢?”村长点出最关键一环。
琼恩又呆,“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罗西城主近年来,一直在贪.污帝国调拨下来的军粮、救灾粮?”
“啊?他干这事?”
“哪任城主不干这事?”村长无奈吐槽句,他继续道:“罗西城主把这些粮食放在城外私人城堡,准备等大灾再出手,平时用精兵把守。城堡就在诺达河附近,这事儿大伙都心知肚明。”
“结果——诺达河堤坝塌了,发大水,把粮食给泡了,他正发愁怎么出手呢。”
勇者突然反应过来,他缓缓张大嘴,明亮的眸子闪过怒焰和慧光,“所以他所谓的‘路子’,其实就是他自己贪.污的救灾粮?”
“对喽!”村长一拍大腿,他解释道:“我们假扮福尔科将军的部下,用‘火龙’烧了他的仓,然后趁福尔科将军的人守备官仓时,和军粮做调换。”
“军队粮仓没少,福尔科将军能交差;城主放贪.污粮的粮仓被烧了,他不敢声张,也不敢找福尔科将军麻烦,只能吃哑巴亏;而我们也有了粮食能过冬。”
“双赢。”
琼恩听完愣愣的,眨了好半天眼睛。
“你们这些玩儿阴谋的……心是真脏啊。”他忍不住感慨。
“不过我喜欢。”他又说。
找到一条似乎可行的解法,琼恩兴奋起来,又变得活力满满,他立刻动身,“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福尔科将军。”
“你等会儿!”村长赶紧把勇者拉住,“你去找他干嘛啊?你谁啊?你勇者和人家熟吗?就谈这么私密的生意,还这么大张旗鼓。”
“那怎么办?”
村长敲了敲桌子,语气严肃道:“勇者大人,你需要一只……魅魔。”
“魅魔?”
“嗯,魅魔店开遍全国,掌握有大量精确而私密的情报,是最好的情报贩子和中介人员。你可以相信她们的能力,但绝对不要相信她们的忠诚。”
村长解释起来,但声音透着一点心虚,因为他也不熟悉魅魔,这些都是信中教他说的。
“魅魔习惯于依附强者,而现在……魔王里亚死了,她们都很没安全感,迫切需要一棵新的足够高的大树依附,勇者大人你,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你只需要表露出接纳和庇护那些魅魔的态度,她们自然会纳头来拜,你也可以轻易接收魔王里亚留下的整个情报系统。”
“但还是那句话,绝对绝对不要相信她们的忠诚。”
村长也不知道,为什么留信的神秘人要将这句话强调两遍,听起来简直像被魅魔背叛过一样。
“妙啊,妙啊。”琼恩越听眼睛越亮,他用力抓住村长的手,态度无比诚恳,“老丈,原来你懂这么多,你能不能做我的军师啊!平时再教教我识字,我想拜您当老师!”
“额……”村长尴尬。
旁边村长三个儿子也像见了鬼一样,表情仿佛在说:爹,你这么有本事,怎么才混成个村长?
“勇者大人,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当务之急,你还是先去魅魔店一趟,和魅魔串联。”
“我明白了!”
即将人生第一次踏入魅魔店——那个传说中帝国最堕落糜烂的“老实人禁区”。
勇者脸红扑扑的,既有些不好意思的羞赧,也有些对未知事物的好奇。
霞飞双颊,温润宛若窗外隐蔽的日光。
乌云来了又离开,离开了又来,午间日头重新被遮住的时候,天又下起黄豆大的雨滴。
阳光照不到的城主府里,玛格丽特正闲听罗西城当红剧团表演的最拿手音乐戏,台上众人殷勤卖力、倾尽情感,台下的公主却昏昏欲睡、意兴阑珊。
“太庸俗了,如果这是在帝都,你们连给主角搬凳子的机会都不配有。”
玛格丽特突兀的声音打断音乐,她倚在洛可可风格的狼毛毡沙发上,慵懒倦怠地判了这场表演死刑。
她并不在意今天之后剧团的生意会怎样一落千丈,她只在意那个扮演“公主”的演员俗气又风尘,没把皇室的高贵表演出半分。
屏退吓呆又万念俱灰的剧团演员,她叫来侍女,细长的银羹勺在琉璃云晶杯里优雅地划圈。
“阿楠娜,勇者那边如何了?”她气定神闲问。
时针一分一分在走,人没饭吃,最多扛四天、五天。所以再有一两天过去,就会有很多灾民饿死。
死人嘛,见一两个的时候,会觉得很重要,可见多了,那也就只是个数字。
如果这些数字能令勇者好好认清现实,那他们那些尘民,也算死得其所,没白生在这个世上。
玛格丽特料想琼恩现在肯定急得像热锅蚂蚁一样到处乱窜,深深感受着个人在“权势”这座巨大精密机器面前的无能为力。
“公、公主殿下……”侍女阿楠娜吞吞吐吐,小心翼翼答:“勇者他……他……”
“他低头了吗?”玛格丽特支着下巴,饶有兴致问。
“不,他去魅魔店了。”侍女紧张垂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