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用那张会吸吮的盆、那条满是触须的毛巾来洗脸？
光是想想，他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
这已经不是讲不讲卫生的问题了，这简直是对精神承受力的极限挑战。
他站在原地，足足犹豫了五分钟。
最终，生存的压力战胜了恶心感。
不干活就没钱，没钱就得饿死，相比起饿死，眼前的诡异似乎……勉强可以忍受？
他抱着一种近乎赴死的心态，伸出手，颤抖着抓向那柄不断眨眼的牙刷。
就在这时，他意识角落的群聊窗口闪烁起来，是【浴淋市诡异防御与交流同好会】。
绿坝的头像欢快地跳动着，后面跟着一串雀跃的文字：“各位各位！今天下午天气超好的！要不要一起去海边玩呀？(★ ω ★) 可以游泳！”
“晒太阳！堆沙堡！我查了天气预报，浴淋市东边那个‘鑫凌湾’超棒的！”
紧接着，隋洛文的头像也亮了，她回复得比较简短，但能看出兴趣：“海边……我没去过，听起来很有趣。”
后面跟了一个小小的、带着期待表情的颜文字 (´･ω･`)。
日月巅的头像也跳了出来：“唉，我倒是想去，但手里这个新防火墙模块还没调试完，走不开……@绿坝，出去玩可以，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绝对不能一个人往深水区跑！还有，要乖乖听荷玖禄姐姐的话，知道吗？”
还没等荷玖禄回应，日月巅又补充道：
“对了，在出门之前，我会给你加载一个全新的外观模组，伪装成普通人类五岁小女孩的样子，免得被外面的人认出来你是绿坝。”
何灯红看着群聊，嘴角微微抽动。
他们在这边讨论下午去海边玩得开心，自己却要在这里跟长着眼睛的牙刷和牙膏搏斗，下午还得去接那个麻烦的妹妹……这对比未免太惨烈了点。
他深吸一口气，用意念在群里以荷玖禄的口吻回复：“行吧，下午海边集合。反正飞过去也快，用不着买车票。”
正如荷玖禄所说，娥姝的飞行速度极快，远超任何交通工具。
哪怕鑫凌湾距离市区有上百公里，对于她们而言也就是片刻工夫，根本无需考虑买车票的问题。
回复完，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洗漱用品上。
他心一横，一把抓起那柄还在眨眼的牙刷，粗暴地将那些细小的手臂按了下去，然后挤出一大坨从那不断开合的嘴巴里吐出的、看起来格外黏腻的牙膏……
整个过程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怪异感，他几乎是闭着眼完成了刷牙，又用那条触须毛巾快速擦了把脸。
冰凉的水从水龙头里流出，倒是暂时驱散了一些他因睡眠不足而带来的昏沉感。
打理完毕，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略显苍白的脸，以及身后房间里那些依旧在无声蠕动、开合、眨动的各类物品，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上午的工作，看来注定要在这种无处不在的、诡异的“注视”下进行了。
他只希望，认知过滤系统对妹妹何水清能有效，不然下午接站的时候，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个全世界都长了五官和手脚的恐怖默剧。
上午的阳光已经带上了灼人的热度，毫无遮拦地倾泻在建筑工地上。
何灯红扛着沉重的水泥袋，每一步都感觉脚下的土地在微微蠕动。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
不去看水泥袋表面那突然裂开、又无声闭合的粗糙“嘴巴”，不去看砖块缝隙里那些密密麻麻、如同芝麻大小的眼睛正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
大型认知过滤系统似乎对死物效果更好，这些建材上的“五官”比公寓里那些活泛的日用品要呆滞许多，但数量之多，依旧让他头皮发麻。
“喂！何灯红！发什么呆！快点！”
工头粗哑的嗓音传来，带着不耐烦。
何灯红抬眼，看到工头那张横肉遍布的脸上一切正常，显然过滤系统完美地保护了他的认知。
他咬咬牙，加快脚步，将水泥卸到指定地点。
弯腰的瞬间，他瞥见自己那双磨损严重的劳保手套指尖处，不知何时也裂开了几道小口子，像几张无声喘息的小嘴。
他猛地直起身，深吸一口气，试图忽略这种无处不在的诡异。
挫折来得很快，在搅拌机旁传递砖块时，他脚下的一块砖头突然伸出一只由沙粒和水泥凝结成的细小手臂，绊了他一下。
他一个趔趄，手中的砖块脱手飞出，差点砸到旁边的工友。
“操！你他妈没长眼啊？！”
那工友惊魂未定，破口大骂。
何灯红连忙道歉，心脏怦怦直跳。
他低头看去，那块使坏的砖头已经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他知道不是。
工头闻声赶来，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并扣掉了他半天的工钱作为“危险操作”的惩罚。
何灯红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却只能沉默地低下头。
经济的窘迫和这诡异环境带来的精神压力，让他感觉快要窒息。
与此同时，荷玖禄的身影正悬浮在浴淋市西区上空进行例行巡逻。
她那身黑色军装与猩红绶带在风中猎猎作响，刚刚修复好的脸庞上面无表情，唯有双眼瞳孔中的黑色交叉图案缓缓旋转，扫视着下方被异境笼罩的城市。
在普通人眼中，城市或许依旧运转如常，但在她的感知里，整座城市就像一个长满了无数眼睛和嘴巴、在不断无声嘶吼的活物。
突然，她目光一凝，锁定在下城区一条偏僻的后巷。
那里传来的能量波动异常且污浊，与“喉肢目呓域”带来的背景扭曲截然不同，更像是一个独立的、具有攻击性的“异常”正在活跃。
她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降落在巷口。
巷子深处，一个由废弃塑料瓶、烂菜叶、腐烂食物残渣以及各种不明粘液聚合而成的、约莫两人高的臃肿人形生物正在缓缓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