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工作室连续三周都处在一种压抑的氛围里,而在测试组副组长与栗田村树的冲突在研究所里被传开后,栗田村树觉得,似乎每个人望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但栗田村树没工夫去关心这些,连续十几天的日夜工作让他喘不过气,劳累摧垮他的身体只是个时间问题。
现在他每天都觉得天旋地转,全凭着一身毅力完成每日的工作,他不再像以前那般聪慧机敏,仅仅是保证工作不出差错就已经拼尽全力。
或许也是因为工作繁忙,阳子这段时间来找栗田村树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对此栗田村树表示理解,因为以他现在的情况,就算是阳子来找自己,自己也多半没有时间去理会她。
今天是栗田村树夜晚兼职的最后一天,在绝大部分存款被银行不经自己同意拿去还贷后,仅剩4000日元的栗田村树靠着日结的夜工,以及栗田樱的网上兼职撑过了这一月,也算是这些日子里栗田村树所收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今天栗田村树的这趟夜班在医院附近,研究所的工作结束后,村树先回到病房看望了樱,留下第二天早上的早饭后,起身便要离开。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栗田村树感觉自己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有这种感觉,紧接着就是心脏不规则地乱跳,胸口感觉十分沉闷,但只要稍微挺一挺,等过了一会,一切就都会恢复正常。
于是和往常一样,栗田村树并没有在意,长出了两口气后继续想要向前走。
但就在此时,栗田村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突然不受控制的加快,随后在某一时刻突然停止。
黑暗瞬间遮蔽了他的视线,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头栽倒在医院走廊的地面上。
……
“……14!15!16!17!18……”
“喂喂?你还好吗?还有意识吗?”
“插上电极——”
“振作一点,你会没事的,振作一点!护士长!三号层流病房门口有人失去意识!”
“先自行抢救,稍后送往11号急救室,我去联系医生!”
“不要接触病人,心率分析——”
“……22!23!24……”
“不要接触病人——建议除颤——”
“建议除颤!闪开!闪开!”
“开始快速充电,不要接触病人——开始快速充……退离患者,开始除颤——”
东京大学医科学研究所附属医院走廊内,数位护士围着地上躺倒的男子热火朝天,AED的嗡鸣声敲击着所有人的灵魂,唯有在这生死关头,在这冰冷的AED电极片下,人们生命的价值才趋于平等。
“心肺复苏,做三十次心脏按压——”
“1!2!3!4!5……”
“振作一点!振作一点!打起精神!”
“进行两次送气——”
“快!吹气!快!”
滴——滴——滴——滴——滴——滴——
“醒醒!醒醒!振作一点……转运床呢?”
“来了来了!”
“心率恢复正常!停止按压!快,把他抬到床上!快!”
……
【我这是……在哪……】
“病人依然没有苏醒,已经过去8小时了。”
“我哥哥他怎么了?他有危险吗?”
【这声音……樱?】
栗田村树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坠入悬崖,粉身碎骨,无数饥肠辘辘的老鼠向他涌来,啃食他残破的躯体,他张大嘴巴想要嚎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
他恨那些老鼠,恨不得立刻将它们千刀万剐,但当他定睛向这些老鼠看去时却发现,所有的老鼠都长着一张他自己的脸。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只是过度劳累了,需要休息。不过我们在他身上检查出来许多隐性疾病,都是过度劳累导致的,这次是运气好倒在医院里,如果他继续以现在的强度工作的话,说不准哪天人就没了。啊,他好像醒了。”
“哥哥!哥哥!”
“樱……”
栗田村树睁开眼睛,看到穿着病号服的樱拄着拐杖坐在自己床边。以往都是自己坐在樱的窗边,今日自己也体验了一回躺在病床上的感觉。
樱如今体内的辐射水平已经降到了安全值,只差一次骨髓移植就能完全康复,但像现在这样拄着拐杖来到自己床前,对她来说应该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樱……让你担心了……现在几点了?”
“现在是早上七点,哥哥你已经昏迷八个小时了。”
栗田村树看到樱满脸的担心,但他没有这个时间,在听到樱说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钟之后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哥哥你要干什么?”
“我得抓紧时间,研究所的工作要迟到了……”
“哥哥,你需要休息!”
“我知道……但至少研究所那边……”
“哥哥!”
樱拉不住栗田村树,只能任由栗田村树起身离开,一旁的护士竟也没有阻拦,反而是在一边摇头叹气。
这样的人护士已经见得多了,如今的日本,许多人一天不工作可能就要饿肚子。
尤其是像这对兄妹,妹妹身患重疾,作为哥哥的栗田村树只能拼命工作才能维持二人生存,因迟到而丢掉工作和为这一家人宣告死亡没有区别。
护士很庆幸,自己的家里暂时还没有人生重病,自己的工作也能维持一家人生活,否则她可能也会像这位哥哥一样,每天为了生存而挣扎。
看着坐在床边无力抽泣的樱,护士劝慰道:
“好啦,别哭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照顾好身体,尽早好起来,好为你哥哥分担压力。”
“可我就是他最大的压力啊……”
樱抽泣着望着栗田村树离开的方向,过了好久情绪才逐渐平息。
回到病房里,樱打开了一个熟悉的网站,这段时间她每天都会对着这个网站发呆,而今天,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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