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窗外掠过的属于都市的霓虹灯火,忽明忽暗地照在秦诗玥那张清冷的脸上。
她将昏迷的芙兰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了自己的怀里,让她柔软的银发枕在自己的腿上,又将赵芊芊的外套为她盖得更严实了一些。
她的左手紧紧地包裹着芙兰那只冰凉的小手,而她的右手,则拿着手机,冷静地处理着风暴过后的一切。
赵芊芊在前排专注地驾驶着,偶尔通过后视镜观察一下后排的状况,车内的气氛安静得近乎凝固。
秦诗玥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拨通了一个号码。
“王院长,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秦氏私立医院王院长那恭敬而又带着一丝惊讶的声音:“大小姐,您……”
“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秦诗玥直接打断了他,“受到了极度的精神刺激,导致深度昏迷。我正在带她来医院的路上,预计十分钟后抵达。”
“大小姐放心!我立刻安排院里最好的神经科和心理科专家团队,在门口等您……”
“不需要专家团队。”秦诗玥再次打断了他,语气变得更加严肃,“我需要你亲自负责,并且,只让你一个人负责。现在,立刻清空VIP顶层的全部病房和所有人员,关闭那一层所有的监控设备。除了你,我不希望有任何一个医护人员,进入她的病房。”
王院长显然被这个不合常理的指令弄得一愣:“大小姐,这……如果不进行全面的检查,我们根本无法判断病情……”
秦诗玥的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将怀里芙兰那冰凉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不检查?
她比任何人都想立刻将芙兰送进检查室,给她做一个从头到脚的全面检查。
但她不能。
她不敢。
芙兰是精灵。
天知道,她的心跳频率、血压数值,甚至是身体内部的器官构造,和人类到底有什么不同。
任何现代医学的检查,对她而言,都可能不是诊断,而是一场无法预估后果的暴露。
在不清楚她身体构造的情况下,任何治疗,都可能是致命的毒药。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像芙兰之前魔力枯竭时那样,让她躺在一个绝对安静、舒适的环境里,好好休息。
然后,由自己陪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地为她“充电”。
之所以选择医院……
是因为,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万一芙兰的情况,超出了她的认知,没能像以前那样自己好起来……
那么,即使是冒着芙兰的秘密被更多人知道的风险,她也必须动用这里最顶级的医疗资源,不惜一切代价去救她。
去救自己心爱的女孩。
“她的情况很特殊。”秦诗玥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不需要任何现代医学的检查,也不需要任何治疗。她只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被打扰的环境进行静养。”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对外宣称,她正在接受你的亲自诊治,并为她伪造一份急性应激性心理障碍的病历报告。”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冷的砝码,压在了对方的心上。
“能做到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沉默。
王院长立刻就明白了这通电话背后,那无法言说的巨大分量。
“……明白,大小姐。”他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一切,都按您的吩咐。”
挂断了王院长的电话,秦诗玥没有片刻的停歇。
她将目光,投向了前排驾驶位上那个沉默而可靠的身影。
“芊芊。”
“在,大小姐。”
“通知猎犬,”秦诗玥的语气冰冷而又清晰,“那个袭击者,直接带去安全屋,我要知道他背后的一切,撬开他的嘴。”
“那三个学生,”她顿了顿,“直接带去集团总部,通知法务部的李律师连夜过去。我要他们签下最高级别的终身保密协议,补偿方案要给足,确保他们永远闭嘴。”
秦诗玥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那辆紧随其后的黑色奔驰商务车。
“至于顾泽宇和林溪冉……带他们一起去医院。”
……
十分钟后,奥迪停在了秦氏私立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整个顶层早已被清空,安静得落针可闻。
王院长穿着白大褂,独自一人,恭敬地等候在电梯口。
当电梯门打开,他看到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大小姐,此刻正以一种珍视的姿态,抱着一个昏迷的银发少女走出来时,他的瞳孔,还是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眼前这对耳朵……
它修长、优美,轮廓流畅得如同最完美的艺术品,尖端微微向上翘起,带着一种神圣的美感。
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
他终于明白,大小姐为什么会在电话里,拒绝任何形式的医学检查和治疗。
王院长什么也没问。
他知道,自己今晚要守护的,恐怕不仅仅是大小姐的一个朋友。
更是一个……绝对不能被外界所知的天大秘密。
芙兰的病房,是整层楼最顶级的套间。
从外面看,这里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真正的重症监护区,门口甚至还站着两名由赵芊芊亲自挑选的安保人员。
病房内,没有任何医疗设备。
秦诗玥亲自将芙兰安置在那张宽大、舒适的病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
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确认这里没有任何隐藏的摄像头或监听设备。
这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场所。
王院长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病历报告,恭敬地递了上来。
诊断结果那一栏,清晰地写着:急性应激障碍(ASD)伴分离性遗忘和紧张症性木僵。
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心理学诊断,完美地解释了芙兰深度昏迷、对外界无反应等所有症状。
后面的治疗方案,也写得天衣无缝:镇静剂、心理疏导、营养支持……
王院长知道,这些东西,一个都不会被用上。
他识趣地退了下去,将这个空间,完全留给了那个不需要任何打扰的女孩。
厚重的房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秦诗玥终于卸下了她所有的盔甲。
她走到床边,在那张空着的椅子上,缓缓地坐了下来。
她重新握住了芙兰那只冰凉的小手,用自己的掌心将它紧紧包裹住,试图用自己那微不足道的体温去温暖她。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真的能为芙兰充电。
她看不见,也摸不着那所谓的魔力。
这是一种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的盲目守护。
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可以调动万贯家财,可以指挥最顶尖的精英团队,可以在三分钟内封锁一座校园……
她可以在这个由规则和权力构筑的现实世界里,做到任何她想做的事。
然而,她却无法为怀中这个为自己而耗尽一切的女孩,分担哪怕一丝一毫的痛苦。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治愈她。
这份无力感,让她的心一阵阵地抽痛。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赵芊芊的声音,隔着门清晰地传来:
“大小姐。”
“顾泽宇和林溪冉,已经安排在小会议室休息了。”赵芊芊在门外汇报道,“按照您的吩咐,已经为他们准备了特级商务餐盒。您是否需要现在就过去和他们谈?”
“不用。”秦诗玥的目光,落回到怀里芙兰那张苍白的脸上,“让他们先休息吧。”
“是。”
赵芊芊在门外停顿了两秒,似乎是在犹豫,但最终,还是忍不住用一种带着关切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大小姐……我为您也准备了一份,您也应该多少吃一点。”
“这样才有体力,更好地照顾她。”
最后那句“照顾她”,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了秦诗玥的心。
她沉默了片刻。
“……好。”
……
李哲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参观”秦氏集团的总部。
他和两位学妹,甚至没来得及进行任何反抗,就被那群从天而降、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护送”着分别坐上了三辆不同的黑色轿车。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将他和外界的世界彻底隔绝。
车厢内,气氛压抑得仿佛空气里灌了铅。
开车的司机,和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那个黑衣男人,全程一言不发,甚至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他们就像两尊没有感情的雕像,唯一的任务,就是将他这个“货物”,运送到指定的地点。
这种被彻底分开处置的方式,让李哲瞬间就明白了。
这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了解情况。
这是隔离审讯。
他们在为他们三人创造“囚徒困境”。
李哲的后背,瞬间就被一层冷汗浸湿了。
他自己的家里,也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上市企业,在普通人眼中,早已是遥不可及的上流社会。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家那点所谓的实力,在秦氏集团这种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到底有多么可笑。
那感觉,就像是一艘停在港湾里的豪华游艇,在面对一艘真正的航空母舰时,那种源于体量和维度、令人窒息的绝对碾压。
对方甚至不需要开火,只需要从你身边路过时,掀起的浪涌,就足以让你倾覆。
这个认知,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心中升起的那点关于真相和正义的可笑念头,彻底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恐惧。
车子没有在地面停留,而是直接驶入了秦氏集团总部大厦那如同迷宫般巨大的地下VIP车库。
他被带下车,走向了一部银灰色的电梯门前。
“滴——”
押送他的那个黑衣男人,将眼睛对准了门旁的扫描仪,又将拇指按了上去。
电梯门,无声地滑开。
电梯快速地向上攀升,电子屏上的楼层数字,飞速地跳动着……36……42……最终,稳稳地停在了 48 这个数字上。
“叮——”
电梯门再次滑开。
一股混合了高级纸张、打印机墨水和某种清冷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安静得可怕,李哲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被带进了一条铺着厚厚地毯的长廊,最终,停在了一间贵宾等候室门口。
“在里面等着。”
黑衣男人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出了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然后,便将他一个人留在了这个密闭的空间里。
房间里,只有一张黑色的真皮沙发,一张小小的茶几,和一瓶纯净水。
墙壁是隔音的,门是密码锁的。
他就像一个被关进了白色笼子里的实验鼠。
这种漫长、未知的等待,本身就是一种残忍的心理折磨。
李哲缓缓地,在那张冰冷的沙发上坐下,将头深深地埋进了手掌里。
他现在宁愿自己今天下午根本没有答应那两个学妹,来这座该死的旧艺术楼,拍什么狗屁诗歌展。
文化祭的闭幕式,现在肯定已经开始了吧?
他能想象到,当摄影社的社员们发现,他这个总控全场的社长,连同两个新来的学妹,一起人间蒸发后,会引起怎样的慌乱。
以及……会被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解读成怎样一桩充满了桃色意味、不负责任的丑闻。
想到这里,李哲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从未趟过这趟浑水。
他现在才深刻地理解到,对于他这种级别的人来说,知道得太多,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自称是秦氏集团安保部负责人,名字叫赵芊芊的女人说过的话。
“……涉及到一些,尚处于保密阶段、实验性的安防设备……”
他原本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魔法。
可现在,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某种军用级别、可以瞬间催化植物生长的生物科技吗?
还是说……那根本不是藤蔓,而是某种伪装成藤蔓、纳米级别的机器人?
秦氏集团的秘密力量……已经达到了这种足以颠覆自然法则、近乎神明的程度了吗?
这个念头,远比看到魔法少女,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李哲曾一直骄傲地以为,自己的家世,已经足以让他凌驾于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之上,成为这个社会金字塔结构中,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
可现在,他才真正看清了现实。
在秦氏集团这种,真正屹立于云端之上的庞然大物面前……
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家族,不过是一只可以被随时悄无声息地碾死的蝼蚁罢了。
李哲不知自己坐了多久。
久到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会被遗忘在这里时,那扇门,终于无声地滑开了。
“李先生,请跟我来。”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面带微笑的女秘书,对他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被带入了一间巨大、空旷得令人心悸的会议室。
一条长长的会议桌,由一整块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打造。
会议桌的另一端,坐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温文尔雅。
但坐在他身旁的两个年轻助理,则完全是另一种气场。
一个眼神锐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敲击着。
另一个,则在整理着手边一摞厚厚的文件。
从始至终,那两个助理都没有抬头看李哲一眼。
李哲僵硬地在他们对面那张椅子上坐下。
为首的中年男人,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开口询问“你看到了什么”。
他只是将手边的一份文件夹缓缓地打开,然后,将里面的文件一张一张地,如同发牌般,面朝上依次摆在了李哲的面前。
那是一叠高清的彩色打印件。
左边,是他的个人信息,从身份证号到他就读过的学校,一应俱全。
中间,是他父母的照片,和他家公司的股权结构图。
而右边……
右边,赫然是他刚刚在那个小群里,发出的那几句关于“魔法少女”的聊天记录截图!
“李哲同学,你好。我是秦氏集团法务部的负责人,你可以叫我李律师。”
中年男人的声音,温和得像一位亲切的长辈。
“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了解一些情况。在我们开始前,先确认一下,这份资料都准确无误吧?”
李哲感觉一股寒意一路窜上了天灵盖。
对方已经把他查了个底朝天。
甚至,连聊天记录都能截取到。
李哲被彻底震慑住后,李律师开始了他的“普法”。
“很好。”他拿起那张聊天记录的截图,语气依旧温和,但内容,却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
“现在,我们来谈谈你在这上面,发布的这些信息。”
“根据《反不正当竞争法》和《专利法》的相关条例,未经许可,擅自窃取、披露、使用或允许他人使用权利人的商业秘密,即构成侵犯商业秘密罪。”
他看着李哲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继续用平稳的语调说道:
“你所目击并试图在网络上传播的信息,涉及我方正在进行的、拥有最高级别专利保护的新型安防设备测试的核心机密。你的行为,已经初步构成了泄露商业机密的条件。”
“当然,考虑到你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我们可以不起诉。但是……”
他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具毁灭性的可能性。
“如果,这些信息,因为你的传播,对秦小姐的个人名誉,和秦氏集团的商业声誉造成了任何实质性的损害,那么,我们集团将保留提起诉讼的权利。届时,我们索赔的金额……”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镜片后的眼睛,仿佛能看穿李哲内心最深的恐惧。
他推了推眼镜,用一种探讨学术问题般的平淡语气,报出了一个数字。
“根据我们的初步估算,这个数字,大概会在八千万到一个亿之间。”
八千万……到一个亿?!
李哲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这个数字,几乎等同于他父亲公司目前一半以上的市值!
李律师完全没有在意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只是继续用那种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关切”的语气,补上了最后一刀。
“哦,对了。我顺便看了一下,李同学,令尊的公司,上个季度的财报,好像……不太好看吧?”
李哲彻底懵了。
他那颗引以为傲、在同龄人中堪称优秀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一团浆糊。
商业机密罪……
天价索赔……
父亲的公司……
自己随手在QQ群里发的几句中二的玩笑话,竟然能和这些足以毁掉他一生的词语联系在一起。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面对的,根本就是一部冰冷、高效、由对方完全掌控的……法律机器。
就在他被这份巨大的恐惧压得几乎要窒息时,李律师话锋却突然一转,语气像一个真心为他着想的慈祥长辈。
“当然,”他说,“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秦董事长和大小姐,一向都很欣赏像李同学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我们不希望因为一场小小的、无心的误会,毁掉一个年轻人的前途,和一个家庭的未来。”
他身旁那位一直沉默着的助理,站起身,将另一份文件放在了李哲的面前。
那是一份措辞严谨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永久性保密协议》,以及一份附加的《谅解与补偿协议书》。
“签了它。”
李律师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既定“解决方案”。
“关于你们个人设备的损失,赵芊芊主管应该已经和你们承诺过了,秦氏集团会给予超出你们预期的补偿。”
他将话题,引向了更深、也更具诱惑力的层面。
“我们现在要谈的,是一些补偿之外的东西。”
他看着李哲,缓缓开口,那声音温和,却充满了力量。
“考虑到这次事件对你们社团活动造成的潜在影响,从下个学期开始,望舒高中摄影社的所有活动经费,将由秦氏旗下的文化基金会进行全额赞助。而且,下周,会有一批刚刚从德国运抵国内、尚未进入市场流通的最新款哈苏相机和镜头,优先调拨给你们社团使用。”
他看着李哲那瞬间亮起、无法掩饰渴望的眼神,没有给他任何消化和思考的时间,便立刻抛出了那个更致命、只针对他本人的诱饵。
“而且,李同学的职业规划,是成为一名顶尖的商业摄影师,并且一直将国内某家顶级的摄影工作室,作为自己的目标,对吗?”
李律师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陈述着一个让李哲心惊肉跳的事实。
他们连这个都知道。
“正好,那家工作室是我们秦氏集团旗下传媒板块的长期战略合作伙伴。”
“只要你签下这份协议,秦氏的人力资源部,会立刻为你发出一封集团最高级别的战略人才推荐信。有了它,我想,那家工作室的实习offer,你应该会收得很轻松。”
李哲呆呆地看着那份协议,和他眼前这份……根本无法拒绝、由封口费和光明前途共同构筑而成的华丽“卖身契”。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一个小时前,他还是一个真相的见证者,一个还妄想着“寻求正义”的天真学生。
而现在,他却即将变成一个用沉默来换取巨大利益的合作者。
他被收买了。
被他曾经鄙视过的、最赤裸的金钱和前途,干脆利落地收买了。
他即将成为这个庞大秘密的共犯之一。
他缓缓地拿起了那支摆在协议旁的钢笔,在那份协议的末尾,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落笔的最后一刻,他感受到了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和一丝……无法言说的巨大失落。
……
当李哲浑浑噩噩地被那位女秘书客气地送出秦氏集团总部大厦时,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显得如此的虚幻而不真实。
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又清醒的噩梦。
他知道,从今天起,在旧艺术楼所目睹的一切,将成为他永远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