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做着可耻的事情。

在地上铺好床垫后,我看着隼人的卧室,目光不自觉落在桌上的电脑。

此刻,我想起了有关潘多拉魔盒的故事内容。

在古希腊神话里,宙斯让赫淮斯托斯用泥土造出了一个女孩,名为潘多拉。

在古希腊语里,这个名字代表了“被赋予一切的女人”。

诸神赠与潘多拉各种礼物,美丽到极点的容貌,如黄莺的歌喉……

最重要的,是性格。

充满“好奇心”又“任性”的女人,对男人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像是一本永远看不完的书,神秘而惹人怜爱。

但,也正因如此,打开那个盒子,对于她而言是必然的选项。

无需怀疑,这就是宙斯让潘多拉诞生的最终目的。

将疾病、灾厄、战争、衰老、饥饿等等灾祸带给人类。

纵使重来十万次,故事的结局同样如此。

所以没有什么可以惋惜的,如果一切必然发生。

我并不是为自己做什么辩护。

但如果要苛责我,就像是质问一块石头为何你并非是柔软的。

所以说呢。

让我来看看隼人电脑的隐藏文件夹有没有更新吧。

开机,输入密码,我轻车熟路地点开本地磁盘里的一层层目录。

最近的文件更新时间是两周前。

“……”

滑动滚轮,我以博览群书的经验,快速扫过标题名和缩略图。

主要类型还是青梅竹马和妹妹等可爱类型的少女。

不对劲,似乎少了一些。

可距离上一次例行检查,已经过了一个月时间。

少了哪几部作品,我完全没有印象。

难道隼人不喜欢那种类型的?究竟是哪种?

我屏气凝神。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这样的步伐和频率,是隼人洗完澡了。

我匆忙将电脑关机,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主机,放在底座上。

开机尚未完成,主界面尚未完全加载,卧室门已被打开。

我有些心虚地缩起脑袋。

一小团黑影率先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然后是隼人。

他手里拿着半瓶冷冻的大麦茶。

“剩下的一半给你?”

洗完澡后喝冷饮,是隼人的习惯。

现在的我,受之有愧。

隐私权可是基本权利。

如果我被什么人知道了自己的收藏,绝对会恼羞成怒。

将心比心,隼人大概也不例外。

尽管我从没见过他生气的模样。

有些难以想象,他什么时候会对发怒。

一旦想到那样的场景,不由得让我有些揪心。

那样的未来,也许不会出现。

我婉拒隼人的好意,递给他另一个手柄。

他坐在我刚铺好的床垫上,和我玩赛车游戏。

这样的角度真的看得清屏幕吗?我稍微侧过身子。

不知为何,气氛有些尴尬。

房间只剩下音箱里传出的游戏音效。

“莲,你对我说谎了吧。”

而冷不伶仃地,隼人突然袭击。

我原本漂移的轨迹一下失控,游戏角色踩中香蕉皮不断打圈。

接着,几个人机角色风驰电掣地从我身旁掠过。

我绷紧身体,桌前的小黑猫仰起脑袋,以好奇的目光盯着屏幕。

被、被发现了?

前几次借用隼人电脑的谎言太过拙劣,所以被发现了端倪?

好的,我已经准备好土下座道歉了。

而隼人接下来的话,让我如芒在背。

“莲变身的魔法少女,不是什么接吻狂魔吧。”

身后是隼人的声音,和平时说话的语调相同。

因为我背对着他,所以无法通过表情揣测隼人的想法。

……难道说,我的撒谎水平很差?

进退维谷。

如果承认下来,那么我昨天的亲吻,还有隼人早上的亲吻,一次主动,一次被动——

不就好像我在戏耍隼人吗?

因为隼人相信了我的谎言,所以才会主动亲过来。

不论是出于友情还是亲情,他秉持着帮助我的意愿而行动。

这样,我好像糟蹋了这份心意。

“抱歉,我早上做了这么奇怪的事情。”

咦?

出乎意料。

为什么反而是隼人向我道歉。

明明我才是那个做错事需要受到责罚的孩子。

比赛已经来到了第二圈的赛程,目前我在第二名,隼人在第三名。

从一开始,他就心不在焉的。

“所以,莲今天才会一直躲着我吧。”

不,我怎么会躲着隼人。

按照往日的情况,我确实属于一旦无聊就发消息骚扰隼人的类型。

接着才轮到隼人搭话。

在校园里,我们面对面说话的机会不多。

现充有现充的圈子。

阿宅有阿宅的圈子。

我出现在隼人面前,会让他的朋友们不知如何说话。

毕竟,朋友的朋友不是朋友。

今天的聊天频率,比起均值下降了许多。

从某种意义上,把想说的话都告诉一个人,就不需要其他社交了。

“对不起。”

我向隼人道歉。

放下手柄,我转过身,看向隼人。

上午与D级怪人的战斗后,隼人问我的第一句话,是有没有受伤。

那时的“我”疑惑,为何在自信满满地回答他后,隼人的情绪依然低沉。

直到现在,隼人没有质问我。

他和千夏阿姨一样,对我抱有无条件的信任。

我平白无故地想要睡在隼人卧室里,千夏阿姨没有任何追问。

他们在等我说出原因。

而如果我不说,也不会质疑我的行为。

昨天,我不仅以“接吻狂魔”的设定欺骗隼人,更回避了他的关心

魔法少女,需要和怪人战斗。

面对着,那些有着强烈破坏欲、普通人根本无法应对的、危险的怪人。

关在动物园里的猛兽出逃,都会登上新闻头条,让人惊慌失措。

更别说那些对人类有着强烈恶意的怪人。

魔法少女固然令人憧憬,被人崇拜,是美好的象征。

但,倘若是魔法少女的家人,恐怕并不会为此感到激动、自豪。

反而是难以抑制的担忧。

昨晚,不是我主动去找隼人,他先过来我房间,也印证了这点。

“……隼人明明在关心我,我却对你说谎。”

是的,就算当时我是那么信誓旦旦地说“挚友之间难道还会互相欺骗吗?”

我利用了隼人的信任。

正因为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他才会相信这种谎话。

回想昨晚虚张声势的模样。现在的我,被负罪感填满。

我凝视着自己的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那个,隼人。”

“嗯。”

“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对吧?”

所谓的“永远的好朋友、绝对不会改变的盟约”,或许只靠我一人是无法实现的。

人与人的感情,从来都是双向的,任何一方产生了间隙,都会关系断裂。

“不仅如此,那天开始,我们就已经是家人了。”

隼人回应。

“……”

那是我意识到,自己变得一无所有的一天。

隼人,将逐渐脱离地球引力的我,拉回了他的身边。

对于这份关系,这份感情,我无比珍惜,祈求永远不要改变。

稍微近一点,月亮就会撞向地球;稍微远一点,月亮就再无法围绕地球旋转。

“在交代所有事情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我握紧双手。

“昨天……是隼人的初吻吗?”

“不是。”

隼人回答得干脆利落。

应该说太好了?

为什么隼人从来没告诉我,他有过交往的恋情。

甚至在那个瞬间,我一厢情愿地认为是隼人的初吻。

直到上一秒,也是这么认为的。

初吻很重要。倒不如说,任何第一次的经历,都会让人难以忘怀。

不知为何,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目光放在隼人脸上,我莫名有些不平。

是隼人先瞒着我吧?

那么我昨天骗了隼人的过错,也算是一对一抵消了。

“我成为魔法少女,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但不是妈妈。”

原本准备和盘托出的话语,变得指向不清。

“变身之后的那个人,虽然还是我,但性格是八岁之前的我。”

我隐瞒下,对隼人的友情,转化为被“我”认为是爱意的占有欲的事实。

“所以,那个吻,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像小孩子的胡闹。”

虽然之后的我落荒而逃,但我作为本人这么说了,隼人也没有立场反驳。

“是吗?”

隼人侧了一下脑袋。

“是的。”

我心里焦躁不安。

因不知这种烦躁从何而来,对隼人的回应,简短得像在敷衍。

如果是昨天的我,应该还会再找些借口,可现在还是算了。

赛车游戏,以我和隼人无成绩作为比赛结果。

在我放下手柄后,隼人也没有再继续游戏。

如同和谁置气,我也没有再开第二局游戏的心情。

——明明是因为要保护他才这样的。

因此,我决定,今晚不和隼人一起看动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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