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又在偷懒了是吧。”系统像是预料到了这个回答,“你的忠诚太过廉价,我本来就不相信你能履行好主派送给你的这份近乎于送死的职责。

观测是相互的,你看到了祂们,祂们也就能看到你。继续保持盲目吧,如果你觉得这样能够活的更久一点。”

“你可以说我对主的忠诚十分廉价,但你不能质疑我对真理的热忱。”利拉德没有一丝认责的态度,“我之所以不去主动观测那些异常实体,恰恰是我找到了通往真理的捷径。

向外寻求真实,不如向内探索虚幻。在尘埃落定的西斯提亚世界里,历史和未来都已经注定。那群想要利用时刻力量来改写历史的外来者,一定不会在荒废的旧世界里花费太多精力。

又有主这么个可以扰乱一切世界线的存在,它们更加不可能在既定的现实中寻求切实的成果。”

“你是说,你做白日梦,就是在认真工作?”

“你猜咯。”利拉德摊开双掌,勾起嘴角,那副嚣张态度十分欠揍。

可偏偏,系统就是不能在利拉德的灵魂中搜索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它只能推测,利拉德是在用回避的方式来接近真相。

这是一个十分需要想象力的工作。想象出一群虚构的敌人,揣摩它们的内心,探索它们进入现实的渠道。再反其道而行之,顺着它们来时的轨迹归根溯源。堪比妄想症与阴谋论的结合体。

恰好,想象又是系统最不擅长的工作。它不善于用虚幻来假设现实。它的工作一直都是用现实与历史来锚定未来。

看着系统一副想要对自己动手,却又无处下手的样子,利拉德也是感叹道,“潮汐中挺立亿万年的礁石,也难以理解瞬息之风的轨迹。系统,你若是对虚幻之物感到困扰,不妨多与伊斯接触接触。

她的体内,同时汇聚着多股足以扭转万律的力量,你一定能在其中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我会试着和她沟通的。”面对利拉德建议,系统少有地选择了服软。这不是因为利拉德的话语有多少分量,而是伊斯与黑潮之主对于系统而言,一直都是一对无法赋值、无法定义却又互相关联的未知变量。

对于未知的事物,系统始终保持着谦逊与敬畏。

观测站的屏幕再度暗淡下去,利拉德也将视线重新投向那一无所有的虚无,想象着一双双泛着幽紫色光泽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像一群饥肠辘辘的野狼,将一只血肉丰满、气息虚弱的活人团团包围。

“在它们眼里,我就是一道不限量供应的甜点。”对着自己的脑袋扎了一针清醒剂,利拉德的感知短暂地恢复了清明,那些幽紫色的眼睛又消失了。

“吃不尽,吸不完,还能为它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现实物质。在那贫瘠的虚幻中,上哪找这么美味的食物啊。”

说着,利拉德便感受到一股热流吹向自己的脖颈,黏糊糊的雨水也不断往脑袋上落。

竖耳倾听,还能听到野兽微弱的呼吸声。

利拉德不以为意,而是保持着注视虚无的姿势,任凭那只幻想出来的野兽用獠牙穿刺他的喉咙,大快朵颐。

他喉咙上的伤口纷纷化作野兽的巨口,向内啃食骨头。他被啃碎的皮肤,也变成了一只只水蛭,吸食着他的血液。

恐怖的画面正接二连三的从幻想变为难以辨认的现实,而利拉德依旧不为所动。

他像是习惯了这样的氛围,细细品味着清醒剂给灵魂带来的撕裂感,用它来对抗幻想之物带来的精神恐惧。

“我认为,你们入侵现实的方式有些不太妥当。”利拉德唤出身外灵,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比起用疯狂与幻痛折磨对手,逼迫他让出肉体,给你们寄生的空间,倒不如向这方天地的主人求个情。

看在这么多时日的交情上,我也不介意向她说明你们的来意。”

利拉德那具已经变成空壳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540度扭过脑袋,看向身后那只漂浮的怪异存在。

那并非它们所熟知的灵魂,而是一种更加原始也更加高效的生命。

它浑身上下散发着活人的气息,可却不具备活人的任何一个特征。就是凭借着这幅气味诱人但没有一丝肉的躯体,无数虚幻造物被吸引而来,却再也无法从这具身体中离开。

而利拉德也是见惯了世面,一不做二不休,以自己的精神体为诱饵,将这些惊骇的虚幻造物囚禁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

还不止于此,为了给生活增添点乐趣,他偶尔会给这些虚幻造物透气的时间,吸引更多的虚幻造物来到这里,成为这座精神斗兽场中关押的野兽。

“你到底是什么?”那个控制着利拉德身躯的虚幻造物,用刚学会不久,像是漏风声的螺浮语问道,“你的灵魂为何会如此光滑,任何外物都无法依附?”

“与我相爱相杀的挚友哟,你的问题真是直指要害。要是我告诉你们答案,以你们的学习能力,用不了多久,连我的灵魂也可以寄生吧。”

“如果你不愿开口,我们会逼你开口的。”

“不必费心。”像成熟的豆荚一样,利拉德大度地裂开了自己的精神体,露出了如电火花一般的本源,“如果恐惧与痛苦能让我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更进一步,我不介意分享给你们我的一切。

这颗灵魂,它已经脱离了生命的范畴,超脱了死亡,甚至越过了不朽与永恒,成为一种漂浮于万千世界之上的概念。灭灵,是外人对它的形容。毁灭,是世界对它的定义。

不在三界五行中,从头到脚,灭灵只有毁灭这一个状态。这是生命接近终焉的终极时刻,也是我在历经了千百万世,拜倒在不计其数的神明脚下后,最深刻也是最真切的感悟。

唯有一成不变的毁灭,才是大虚无意志唯一的主旋律。生命与文明,才是主旋律之外,纷繁的杂音。

现在,我将它无偿分享给你们。你们愿意陪我一同聆听,毁灭降临,万物归墟的死寂吗?这将会是一场史无前例、此生仅有一次的烟火晚会。”

“疯子!”那个声音惊恐地说道,“你真是疯了!我们才不要在这里结束。我们的时代尚未开始,我们的使命从未结束。我们可以短暂地休眠,但绝不该迎接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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