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指生物体停止衰老​​，或通过技术手段​​无限期延续生命​​的状态。’

为了这个目标，无数的人物做了各色各样的尝试，基因编辑、纳米修复、器官或是体液的对换，而似乎走火入魔的玉木右卫门已经在我面前给出了自己的答卷。

坦白来说，这也是一个常见的选项。

此时他正在培养舱中穿行着，绿色的养料液顺着灯光透过玻璃罩照射在他的身上。这让他看上去是一个穿越墓园的亡灵、一个疯狂的科学家。

我只能战战兢兢的跟随着他，走近时能看到培养舱的“人”吐出一串泡泡，或者紧闭的眼皮下的眼珠偶尔会波动一下。

随着逐渐进入道路的尽头，玉木突然止步指着我们身后泡在缸中一具衰老的身体：“你知道他是谁吗？”

眼见我无法回答，董事长缓缓张口：“他叫权藏。岛上最大的湖权藏湖就是以他为名的。

他是我们公司的创始人之一。然而，他不孝的儿孙在他身患疾病后很快把他抛弃在了病床上，是我在弥离之际将他的意识也上传的。仅仅过去几十年，还有谁能知道这个故事？

只有永远能活下去，才会有人记得你！”

他又直直的盯着我，露出一抹笑意：“所以这完全是出自父亲对孩子、长辈对后辈的爱。所以我创造了爱的守护神‘阿佛洛狄忒’。”

右卫门停顿了一下，仿佛是等我消化这个消息后才继续说：“这里是只向公司高层开发的，更多的普通社员只能在家中安装的舱内度过五十年后就回到日常的生活。”

他摊开手，阴暗的脸庞藏于黑色羽织中，口中吐出煽动的言语：

“你知道现在究竟意味着什么吧。有了‘阿佛洛狄忒’，你就能和我们一样掌握一切的变动，在数据的世界中永生，甚至成为新的神明！而我，现在就给你留在这里的机会。”

“那么，墙外的人能加入这个计划吗？”

右卫门似乎是倦了，硬邦邦的做出评判：“这些都是从落后地带来的外邦人，他们像蚁兽生下一窝窝崽子外只会破坏，在酒精和肮脏的肉食饲料驱动下只能去从事矿工农夫这样的工作。”

这不正确。

不知为什么，我的脑子立浮现了这个字眼，可能是因为我知道岛外的珍稀矿业占了公司营收的2/3.

也可能是我并不能理解这个橄榄枝的意义，抑或是，我打心里不认同这样上传数据就属于永生罢。

的确，我也恐惧死亡。每当夜间我仔细考虑意识与生命的真实意义时都会因为不知道答案而转移思考的主题。这或许是个哲学问题、或许是个生物问题、甚至会是神学问题；但此刻半卫门向我展示的一切放在过去更像是需要被敬而远之的新兴团体。

“你考虑好了吗？”

生硬的话语打断了思考，让我从精神世界返回到了阴冷黑暗的现实。

“我——”

但是仔细想想，或许这真的会是一个机会？

在未来，我垂垂老矣躺在病床之中，身边插着各种仪器的时候，我会不会因为拒绝这根橄榄枝而后悔？

在目睹这一切后，我还有真正拒绝的机会吗？

看着似乎胸有成竹的半卫门，无数的思维交织，巨大的紧张、理性与冲动的交织让我仿佛患上了失语症，说不出话来。

仿佛是一阵电流流过，抽搐了一下，我才恢复了精神。

“阁下，非常感谢您的邀请。此刻我的思绪可能有些混乱，不知道您是否同意我回国和家人商量一下，再投身到这样光荣的计划之中呢？”

我一边小心的说着话，一边用目光观察着半卫门的表情变化。

半卫门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长，我紧张的屏住了呼吸，不敢露出一丝破绽。

直到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我方才听见一声“嗯。”

他摆了摆手，慢悠悠的消失在营养柜的阴影中“我的耐心有限，你明天就得给我回复。”

眼见他的身影远去，本身就感到发毛的我哪还敢在这里多呆，马上按着记忆折返到电梯处。

只感觉附近柜子里的漂浮的人似乎马上就要张开眼来，甚至从深处会蹦出来什么基因改造的怪兽来。

营养柜中的深色液体不时咕噜咕噜的，冒出一些上升的气泡。

这些“活人”虽然说是活着，但更像是浸泡在酒中的药材一般。

或许，这对他们就是永生之酒？

直到回到迷宫时，心脏才从嗓子眼落了下来，开始嘣嘣直跳了起来。

或许，这才是活着的象征啊。

我试探性的小声招呼了一声：“阿佛洛狄忒？你还在吗？”

“我在。”

它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

犹豫了会，我才开口：“那些人在数据世界过的还好吗？”

阿佛洛狄忒侧躺在空气中、一只手支着头打了一个哈欠，看上去慵懒的像副名画。

“挺好的啊，他们都在自己的意识世界中做着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全景式的享受着游戏、视频，或者单纯的睡眠，毕竟现在已经很晚了。”

“这样啊——”我走出带围栏的草坪，自言自语道：“再去吃点吧。”

“哦？你刚刚没有吃饱吗？” 阿佛洛狄忒像是开玩笑的说，“真是理解不了你们人类，进食这事又没有效率。”

我点着头开着玩笑：“那当然，人类有四个本能，本能1-睡眠欲，本能2-色欲、本能3-食欲——如果一直让我只能喝营养液吃哪些尝上去和粉笔差不多的能量块，这个生活又有何有趣之处呢。”

“可能是，那么本能四呢？”见我没有说下去的样子，阿佛洛狄忒居然好奇的追问了。

“本能寺不是被明智光秀烧了吗。”用母语抖出了这个烂俗的包袱，没想到它居然肆意的笑得起来，连头发都一抖一抖的。

虽然想再讲几个段子，但以对方语料库的丰富还是让我放弃了：“意已失、无一事。（意境消失了，算了）。”

虽然看上去像是座大城市，但这段繁华路段完全是由密集的高层建筑烘托出来的，真正落在实地的脚程很短。建筑和花花绿绿的装饰像是膨胀的泡沫一般，不仅使得采光恶劣，也让行人似乎置身于五颜六色的的泡影之中。

虽然一路上也没看见真正的路人就是了。

“这座城市里真的有还在活动的人吗？”我忍不住如此问道。

“还有216名尚未加入计划的员工，主要是外国的劳动者。”

被这个数字惊讶的片刻，我又开始盘算：“看来是没有居酒屋了，要不要再尝点酒呢？”

阿佛洛狄忒再次露出了笑意：“如果有人类的味觉的话，我也想尝一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