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这是想做什么?”
“他朝艾拉殿下那边去了,不会要闹事吧?”
“他手里那根木棍,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周围的窃窃私语此起彼伏,却没能阻止李诺的脚步。
洛恩显然没注意到周围的骚动,他正对着艾拉低吼:“为什么还要推迟婚礼?你知道我从边境赶回来有多难吗!”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艾拉的肩膀逼她正视自己。
那只手在半空中被人拦了下来。
“勇者大人?”洛恩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李诺,“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诺紧紧抓着洛恩粗壮的手腕,勉强才能将其完全握住。“你看不到艾拉脸上的表情吗?”他质问道,目光扫向垂着头、脸色惨白的艾拉。
洛恩甩开手,瞥见李诺手中的木棒,冷哼一声:“亏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怎么,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抢我未婚妻?”
李诺一时语塞,转念一想自己拿着木棒冲过来的样子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正要开口解释——
“啪!”
一只白手套被扔到他脚边。
那是象征决斗的白手套。
“若你有这个想法,就赌上男人的尊严,与我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斗!”洛恩厉声说道,死死盯着李诺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呵、呵呵……”李诺发出一阵不屑的冷笑。
决斗?抢婚?谁赢了就代表谁是对的?
就是因为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才会把艾拉逼到这般境地。
他弯下腰,捡起白手套,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在洛恩不解的目光中,将手套丢了回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见李诺拒绝决斗,洛恩语气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你连接受决斗的勇气都没有吗!?”
“不!”李诺朗声道,举起手中的木棒指向洛恩,“勇气的话,我手里就是!”
说完,他望了一眼已经走到近处的瑟西,见她正对自己微笑点头,内心更受鼓舞。
他转身踏上台阶,不再在意背后投来的各种目光,一步一步坚定地向上走去。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李诺,作业借我抄一下!”
“李诺,你的游戏机被我弄丢了,等我找到再还你。”
“李诺,你的零食我吃了,回头给你补哈。”
小学时抄他作业的人,被老师发现后反咬是他抄的;初中时弄丢他母亲送的生日礼物的人,直到毕业都没归还;大学时,舍友一次次吃光他的零食,承诺从未兑现。
那些人总是说着自以为是的话,做着毫不在乎他感受的事。
过去他以为忍耐就能换来理解,却始终等不到那一天。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质问时,只得到一句“都是哥们,别那么小气”。
他放弃了。再也不抱期待,不再自以为重要,不再计较没人在乎他的感受。
但在这里,有人告诉他:“我在乎。”
李诺走到台阶顶端,站在王座旁,回头看向那个给予他“勇气”的瑟西。他不再理会怒视着他的洛恩,也不在意台下贵族们的目光,只是专注地看着艾拉,朝她伸出手:
“如果是我误会了,你大可停留在原地,对我而言不过是出了个丑。”
“但倘若你想要改变,想要打破这个让你难过的婚约,那就走上前来。”
李诺凝视着眼中含泪的艾拉,目光真诚而坚定:“如果你需要勇气,我将作为你的勇气。”他顿了顿,语气无比笃定:“你可以做你自己。”
这句话仿佛带着魔力,在艾拉脑海中回荡。李诺不自知地触发了他的能力——认知即现实。一个坚定的信念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她不必再伪装,不必再妥协。
她眼中的彷徨和恐惧如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一刻,她只觉得从前那个处处顾虑、不敢表达真实想法的自己愚蠢至极。
在众人注视下,艾拉缓缓提起裙摆,像李诺一样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他,紧紧握住他伸出的手。
她转身与李诺并肩而立,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因震惊而僵立的洛恩身上。
“我不爱你,洛恩·斯特林。”她平静地说道,“我们解除婚约吧。”
这句话如同惊雷击中洛恩,他呆立原地,一言不发。
台下鸦雀无声,贵族们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唯有瑟西带着欣慰的笑容,注视着李诺和艾拉。
李诺注意到洛恩脸上浮现的苦笑,在这个壮硕的男人身上看到了深深的无力。但令他困惑的是,洛恩身旁的侍从竟在坏笑。
“自己的主子这种处境,怎么还笑得出来?”李诺暗自思忖,“看着不像好人。”
仿佛回应他的判断,侍从的身体开始急剧膨胀。他的皮肤变成暗红色,长出鳞片和尖角,背部展开巨大的翅膀,体型一直膨胀到几乎触及宴会厅天花板才停止。
“怎么可能!?我的化形怎么突然解除了!?”现出原形的魔物惊骇万分。
他暗杀了洛恩的副官,伪装成其模样潜入王城,意在暗中削弱人类战力。此刻却不知为何,化形突然失效。
他永远不会知道,正是他对洛恩的嘲笑让李诺认定他是“坏人”,这才导致了他的暴露。
宴会厅瞬间大乱,贵族们四散奔逃,守卫们手持武器冲向魔物。
洛恩瞪大眼睛,仰望着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敌人——进犯东方战线的魔族四天王之一,沃兹爪德!
“住手!”洛恩急忙阻止冲上来的守卫,“这不是你们能对付的!”整个东方战线的兵力也仅能击退这个魔物,绝非这些王城守卫能够抗衡。
突然,一道黑影从洛恩身旁掠过,精准地击中沃兹爪德。魔物被狠狠砸飞出去,撞在门上,再无声息。
那“凶器”落地发出轻响——正是李诺一直握在手中的木棒。
“怎、怎么可能……一击就?”洛恩心中骇然。回想起刚才向李诺提出决斗的自己,不由得脊背发凉。
这是多年来他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
何等强大的力量。
洛恩回头看向李诺,只见他刚刚收回投掷的动作,自始至终都将艾拉护在身后。周围的人群好奇地打量着倒地不起的魔物,虽然不认识这是什么,却能感受到它的强大,无不惊叹这位勇者的实力。
瑟西双手环抱,轻轻叹息,心中暗道:“这勇者,实力究竟有多深不可测?”
李诺见魔物不再动弹,松了口气,嘀咕道:“也就弱小的恶魔会耍这种诡计了,看上去就像个杂兵,果然很弱。”
身旁的艾拉闻言,难掩诧异:“勇者大人的世界,究竟存在着多么可怕的魔物啊……”
洛恩转身走向王座,每一步都在心中自嘲:
“如此强大之人尚且保持谦卑,面对我不自量力的挑战还能这般大度,心胸何等宽广。”
“与之相比,我实在不成器。这样的我,又如何配得上艾拉殿下?”
他在台阶下单膝跪地:“洛恩·斯特林,同意解除与艾拉殿下的婚约。”
抬头望向曾经视若信仰的艾拉,他明白她已经找到了更值得托付的人。既然艾拉亲口说出不愿意,他选择放手。
“艾拉殿下就交给您了,勇者大人。”他诚恳地对李诺说道,随即起身。在众人注视下,他不再有来时的飒爽,如同斗败的猎犬,黯然朝门外走去。
“交给我了?什么意思?”李诺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拉里诺王扶着王座缓缓起身:“彻查是否还有其他魔物混入!今天这场闹剧,到此为止!”
他停顿片刻,目光投向李诺,露出欣慰的笑容。
艾拉的心事,身为父亲的他怎会不知?但她从未亲口诉说烦恼,他也不知如何解决。而眼前这位初来乍到的勇者,不仅实力非凡,更有一颗愿为他人递出勇气的真挚之心。
“洛恩·斯特林因疏忽导致魔物混入王城,虽属无心,但难辞其咎!”国王朗声宣布,“即刻起,解除洛恩·斯特林与艾拉·拉里诺的婚约!”
李诺尚未参透国王笑容中的深意,但看着身旁终于展露笑颜的艾拉,他握紧了手中的木棒。
这一次,他用自己的方式,改变了某个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