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从天而降雨水是剧毒的。
如果只是单纯接触皮肤倒也没事，可哪怕有一滴雨水进入了耳朵、眼睛、鼻孔或者伤口这些地方，这个人也大概率没救了，哪怕侥幸存活下来也必将付出极大代价。
当然，其实也有过喝下雨水却存活下来的例外，但那个人之所以能存活下来，是伟大存在降下恩赐才拯救了他的性命。
奇怪的是，雨水似乎只对人类有毒，其他生物无论是接触还是饮用竟没有任何问题，堪称匪夷所思。
曾有人试图去找出雨水对其他生物无害的原因，但最终却无一成功。
因此，对任何人来说，下雨都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如果是长时间的暴雨，那么恐怖程度甚至胜过天灾。
虽说虔诚的信徒们并不惧怕死亡，可也没人愿意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去。
好在仁慈的「黑山羊之母」莎布古拉斯大人并不会无动于衷，每当「深空之主」哈格耶大人生气时，祂总是会降下赐福，用以净化这些剧毒的雨水，经过净化的雨水就会变得无毒无害。
但「黑山羊之母」莎布古拉斯大人的赐福并非那么及时，因此下雨时躲避起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治愈所里顿时变得混乱起来，许多有急事的病患顾不上看病，急匆匆地跑出治愈所，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原本热闹的治愈所突然就变得冷清起来。
林霖抬眼看向暗红的天空，想到自己正在进行的一项研究，眼神有些飘忽。
“今天应该是没有病患再来了，又可以摸鱼咯。”
夏可儿倒是十分开心，大咧咧地躺在了治疗台上，也不嫌弃之前被那么多病患躺过。
没多久，淡红色的雨水从天空落下，刚开始还是淅淅沥沥的雨点，很快就越下越大，直至变成倾盆暴雨。
随着水汽升腾，一股特殊的淡淡腥味弥漫开来，这是雨水特有的味道。
林霖检查了一遍诊室内的门窗，确定没有雨水渗进来后，这才放心地坐在椅子上，开始阅读起新出的一本医学书籍。
这本书的作者是一名资深的灰袍医者，里面记录了很多他对于目前无法治愈的疾病的研究，虽然绝大多数研究都以失败告终，但也算是珍贵的学习样本。
正在林霖看得津津有味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传来，还不等夏可儿去开门，诊室大门就被粗暴地推开，一名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发疯一样冲了进来。
“医者大人，快救救我孩子吧，他、他不小心让雨水滴进了眼睛里！”
妇女声音嘶哑而焦急，发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紧跟在妇女后面进来的是疗愈所的安保人员，他们十分为难地对林霖说道，
“不好意思林霖医师，她冲得太快我们没拦住她。”
按道理来说，想要接受灰袍医者的治疗必须提前预约，但眼下情况紧急，林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安保人员出去，随即便示意妇女将孩童放在诊疗台上，开始查看他的情况。
此时的孩童早经陷入了昏迷，他那瘦小的身体滚烫无比，还在止不住地抽搐，全身血管都根根浮现，随着身体的抽搐不断收缩。
拨开眼皮，滴进了雨水的那只眼睛遍布血丝，仔细观察的话，似乎还能看到丝丝猩红在他眼底游动。
见此情景，林霖不由得在心底发出叹息。
他很清楚，这个孩子已经没救了。
这种病例林霖早已见过不止一个，迄今为止他见过唯一一个活着的病例，是一名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情况比较特殊，他是左手臂上有伤口，结果伤口不幸沾染到了雨水导致中毒，但好在他来得及时，林霖直接切除了他的整条左臂才保住了性命。
没错，目前医学界对于雨水中毒治疗的唯一办法，就是在中毒后短时间内切除掉雨水侵入身体的部位，从源头切断毒素扩散。
如果雨水滴到了眼睛里，那么尽快挖掉眼球，然后用火焰灼烧整个眼眶，也有一定机会存活，可如果让雨水进入了嘴里、鼻孔里或者耳朵里，那便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只能让病人早点了解生命以减少痛苦。
林霖对此也一直在进行着研究，最近终于有了一定进展，但还远远没到可以治疗病人的地步。
虽然不忍，但林霖也只能向眼前这位绝望的母亲如实说道，
“很抱歉，我救不了你的孩子，或者说……已经没人能救他了……”
短暂的沉默后，是悲怆凄厉的哭嚎，妇女趴在孩童的身上，哭得声嘶力竭。
这种场景林霖早已见过不止一次，但无论看多少次，他都无法完全适应。
然而，妇女的哭声仅持续了十几秒，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直起身体，嘴里喃喃着说道，
“没救了……那就只能把他献给伟大存在了，这样或许能让伟大存在们降下恩赐，甚至会让我聆听一次祂们的低语……”
说着，妇女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狂热之色，原本的悲痛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压抑的癫狂笑容，
“对，对，就这么办，趁孩子还没死掉，赶紧把他献给伟大存在们，死掉之后再献祭的话，祭品的价值会低一大截！”
自言自语地说完这些话，妇女抱起自己的孩子冲出了诊室，只留下一脸愕然的林霖愣在原地。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妇女的做法其实并无不妥，反正自己的孩子自己必死无疑，不如趁他死掉之前献祭给伟大存在们换取恩赐，这在教团的律法中也是被允许的行为。
可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些话后，林霖心底竟升起了强烈的不适与厌恶感，就好像这名妇女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般。
林霖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一旁的夏可儿突然羡慕地说道，
“诶，真好啊，把自己的孩子献给伟大存在，一定能获得相当珍贵的恩赐吧。”
听到这话，林霖身体不由得一僵，莫名的寒意骤然从心底升起。
不知为何，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毫无缘由地浮现于他的脑海之中——
这样的世界……真的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