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评测也宣告结束。
最终的结果毫无悬念，却又在情理之外。
天剑峰记名弟子叶尘，十战全胜，且后续皆在十息之内终结对手。这份战绩，在内门弟子中激起了滔天巨浪，再也没有人质疑叶尘的实力。
而另一个令人意外的名字，是苏樱。这位平日里活泼有余，实力却不算顶尖的师妹，竟也凭借着一股韧劲与几分运气，同样取得了十战全胜的成绩，成为了评测中的一匹黑马。
“叶尘师兄！你简直……”
回剑苑的路上，苏樱与几位同伴快步追上了叶尘，她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眼中闪烁着光芒，话说到一半，却又不知该如何形容。
最后，她只是用力地摆了摆手，带着一丝懊恼和十足的崇拜，嘿嘿笑道。
“不行了，我本来还觉得自己今天表现超常，想跟师兄你炫耀一下呢。可看过师兄你的比试，我……我简直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用剑了！还是师兄厉害！”
她身旁的几位同伴也纷纷附和，看向叶尘的眼神里，早已没了最初的平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好奇的复杂情绪。
面对众人的七嘴八舌，叶尘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对方话语停顿的间隙，轻轻颔首，以示自己在听。
这让周围火热的气氛也渐渐冷却下来。
苏樱见状，眼珠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
“对了，师兄！今晚在碧波湖的湖心亭，宗门为我们这些评测表现优异的弟子办了一个小型的论道交流会，还会有亲传师兄师姐前来指点呢！师兄你这么厉害，一定会去的吧？我们一起？”
她的邀请充满了期待，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叶尘。
叶尘的脚步微微一顿。
论道会么……还有亲传师兄师姐？
他摇了摇头，“我便不去了。”
“欸？为什么呀？”苏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没想到叶尘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这种机会很难得的……”
见叶尘似乎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少女情急之下，鼓起勇气，下意识地便想伸手去拉他的衣袖，语气也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撒娇意味。
“师兄就陪我们去嘛，好不好……”
然而，就在少女的手腕即将触碰到他衣袖的刹那，叶尘的脚步不着痕迹地向旁侧移了半分。
苏樱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微微一滞。她眼中的光亮，如被风拂过的烛火，轻轻晃动了一下，黯淡了些许。
“我今晚，另有他事。”
他用这句话，为自己的行为做了一个无需解释的解释。
随后，他不顾少女那双瞬间黯淡下去，盈满了幽怨的眼眸，对众人略一颔首，便转身迈步，身影很快融入了前方的竹林小径，消失不见。
……
夜色渐深，月上中天。
月辉穿过稀疏竹叶，在剑苑的小径上投下光影。
叶尘在外面逛了一会儿，此刻推开自己住所的院门，一股熟悉的冷香，混杂着夜露的气息，迎面而来。
他的脚步，停在了门口。
院中的石桌旁，一道身影静静地坐着。
红白相间的华贵长裙在月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水雾般的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只露出一双澄澈如秋水的眼眸。
她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已经与这方庭院，这片月色融为了一体，不知等了多久。
正是那位每月与他一会的练剑之人。
叶尘心中了然。今日因宗门评测，自己错过了每月的约定。
不知为何，在看到她身影的刹那，白日里，那道高坐于高处的绝美身影，毫无征兆地与眼前之人重合了一瞬。
一样的遗世独立，一样的……让人看不真切。
这个念头投入了他的心湖，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但随即又被他抚平。
他定了定神，走上前去，正准备开口解释今日失约的缘由。
“我……”
“我知道。”
柔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她抬起眼眸，静静地看着他，面纱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今日的宗门评测，我看见了。”
叶尘微微一怔。
她看见了？是在演武场外观看的么……
他没有深究，对方既然知晓，也省去了他解释的口舌。他点了点头，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对于眼前这位神秘的少女，叶尘心中已然将她当成了一位真正的“道友”。
双方的关系纯粹、干净，只为寻仙问道，只为在那条孤寂的修行之路上，能有一个可以相互印证，砥砺前行的同伴。
没有掺杂任何世俗的儿女情长，没有那些纠缠不清的因果。
这很好。
不像小小，她的依赖与偏执，像一张无形的网，让他时刻需要小心维系着那脆弱的平衡。
也不像远方的萧琉璃与灵清霜，她们的执念，或许早已偏离了修行的本心。
想到后两者，叶尘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因为心中也早已有了决断。
思绪流转间，他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玉盒。
打开盒盖，一股独特茶香瞬间弥漫开来。那是小小特意为他准备的，天剑峰上的名贵灵茶。
叶尘取出一套素雅的茶具，引来山泉，煮水，烫杯，投茶。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沸水冲入壶中，卷曲的茶叶缓缓舒展开来，仿佛沉睡的生灵被唤醒。
一缕缕白色的热气升腾而起，在月光下缭绕，模糊了彼此的脸。
他将第一杯茶推到安瑶的面前，茶汤色泽清亮，宛如碧玉。
“请。”
安瑶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端起了茶杯。她的手指纤细，肌肤在月色下更显莹白。
她并没有立刻饮下，只是将茶杯凑到面纱前，似乎是在感受那份温热的茶气。
水雾面纱轻轻晃动了一下，仿佛被那升腾的热气所触动。
叶尘端起自己的茶杯，浅啜一口。茶味清冽，回甘悠长。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屋内，茶香袅袅，气氛静谧。
叶尘觉得很舒适。这种无需言语，只需专注于当下片刻的宁静，正是他所追求的修行心境。
他并未注意到，对面的安瑶，那双隔着面纱凝视着他的眼眸中，情绪正在发生着某种细微的变幻。
她的目光，从他泡茶的手，移到了他手中的茶杯，最后，落在了那个青瓷茶叶罐上。
那上面，残留着另一个女子的气息。
她缓缓将茶杯送到唇边，似乎是饮下了一口。
“这茶，”她放下茶杯，声音清淡，“味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