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沉思之中的少女，脑海里涌上来的全都是那五年里各种各样的回忆。
记忆是会“褪色”的。
对于死而复生的魔法少女来说尤为如此。
只有当追忆落到细节时，苏青瑶才意识到许多珍贵回忆之外的记忆，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清晰。
很多时候，呈现出一种凌乱的碎片，只有运气好的时候才能浮现出少量片段的记忆。
当然，那些印象深刻的记忆是丢不掉的……
这也是苏青瑶的认知清晰的，没有发生混乱的根本原因，差不多就是偶尔犯点迷糊的水平。
揉着幻痛鼻梁的苏青瑶，默默看着和苏沐雪玩耍起来的陆知川。
该说不愧是早有预谋。
和苏沐雪沟通起来完全没有，苏青瑶的青涩感，很快就和小小一只打的火热。
一簇微弱的嫉妒之火，从这位实习母亲的心里升了起来。
不过这股嫉妒也不会影响到什么就是了。
苏青瑶可不是什么苛刻的人呐。
当然。
这并不妨碍冷漠无情的【魔女】下逐客令。
至于说苏青瑶有没有考虑过，在苏沐雪的公寓里给陆知川分一间卧室或者睡一张床的打算。
同居？开什么玩笑呢。
按苏青瑶的话来说就是“亲密度”不够。
所谓的“结婚”只是为了养孩子，不管是出于放不下的亲情也好，还是快入土的童颜老登给自己找点阳光也好。
这都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
“哦，时间差不多了。”陆知川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主动从地上站起身：
“小雪，爸爸先走了。”
你看，苏青瑶抿抿嘴。
“那，我送你出去吧。”
“呃——其实。”
苏青瑶眯起眼，伸出手抓住陆知川的两肩，“温柔”地把他推到了公寓的玄关：
“别废话，出去就行了。”
推开门，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条笔直的走廊。
苏沐雪所住的街区，因为建设的时间较早，姑且算是三十年前的老式小区风格。
半开放的走廊外，与清新的空气只隔着一到齐胸的砖石栏墙。
对于苏青瑶来说没什么不好的。
比起满天姹紫嫣红的霓虹灯，她更喜欢抬起头能看见黑漆漆一片的夜空。
苏青瑶走出门，顺手把公寓大门虚掩上。
“就送你到楼梯口。”
少女对着意外的陆知川道：“话说，咳咳。什么时候去开一张结婚证？”
陆知川走在前面，摆了摆手：“就这几天，等之后转移沐雪档案的时候一起办了就对了。”
“嚯，这么豁达。”
苏青瑶随口应和一声，而后就陷入了沉默中。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陆知川停下脚步，扭头望向身后沉思的少女。
“青瑶你有话想说？”
“呃啊，嗯、嘛。”
苏青瑶的反应支支吾吾的，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那个社恐的状态。
陆知川目睹少女是如何褪去自信和优雅的外表，反而在纠结地抓着手指，上下磨着牙关。
直到破罐破摔的“哎呀”一声。
“总之，陆知川前辈。”苏青瑶重重地吸了一口长气，以至于胸口都快要撑起来：
……
“节哀顺变。”
……
“啊，我还以为要说什么呢。”
陆知川靠在栏杆上，和矮他一头的少女并排望着夜空。
说话的时候，恰巧有一颗流星，低低从他们头顶划出一道金黄色的拖尾——
那是一只路过魔法少女。
苏青瑶则默默待在身旁，等着陆知川的下一句话。
“放心吧，我早就走出来了。”
“毕竟，真的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有时候我会怀疑，是不是只有我还记得的程度。”
“啊，我也还记得。”
苏青瑶插了话进去，“我还记得，你们那时候形影不离，从——”
欸？
苏青瑶睁大了眼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怎么会忘掉这种事情。
“呵呵，我说的没错吧。”
陆知川摆摆手，对苏青瑶的磕磕绊绊丝毫不意外：“这也是代价的一部分。”
“而现在，我已经走出来了。”
把全身重量都压在撑起身子的两臂上，陆知川满不在意地说：
“所以，我更想去做一些，我能做的事情。”
“比如说弥补一点遗憾。”
怎么看起来，陆知川前辈比我还豁达的样子。
一丝不爽令得苏青瑶眯起眼睛。
“是吗？”
苏青瑶悠悠地说：
“那就希望陆前辈的‘看开了’，不是打算在我身上开启下一段恋情。”
“其他女人我也不会碰的，你前辈我可是专一的男人哦。”
“既然如此，那陆前辈就抽空帮我查查苏沐雪的父亲，如何？”
“当然，不是陆知川前辈这种。”
苏青瑶吐了一口浊气：“我嘛，会试试看能不能从灾厄这边找找联系，陆前辈既然比我多在这里待了十二年，想必对社会要比我熟的多。”
“……好，我答应你。”
“不过，万一真查出来了怎么办？”
“真查出来的话——呵呵，呵呵呵呵。”
苏青瑶没有说下去，只以令陆知川不寒而栗的冷笑声作为结尾。
理智告诉他，还是不要问下去的好。
“总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最后，是苏青瑶摆摆手：“我送到这里就行了，往前走就是楼道口。”
“好。”陆知川点点头。
然后转身掏出钥匙开门。
少女头顶缓缓冒出一个“？”
苏青瑶对“早有预谋”又有了新的理解。
……
陆知川的门牌号正正好和苏沐雪的隔着十个号码，处于一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位置。
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真是的，难道就没有其他孩子让陆前辈带吗。”
苏青瑶小声地埋怨两声，重新推开公寓的小门，踏入玄关。
以苏青瑶的视角看，这两天前后的差距堪称天差地别，上一秒还在打生打死，下一秒就已经快进到婚后带娃，男方还是一个鳏夫好兄弟。
谁把我显示器线拔了，还是我自己不小心跳过人生了！？
少女肚子里难免积出些想吐吐不出的苦水。
“妈妈，你回来了！”
一进门，就是迫不及待扑过来的白发小猫。
软软的小小一只钻进怀里，感觉就连苦水也不是那么苦了。
“搓搓搓搓。”
如果说，这就是自己的退休生活。
好像换个角度讲……也还不错。
有了解自己底细的朋友，相处的时候不需要挂着【魔法少女】的面具。
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虽然怎么来的还存疑，但毫无疑问，苏青瑶抑制不住地爱着这个孩子。
哦，如果能找一份工作就好了。
抱着苏沐雪坐在沙发上，苏青瑶打开电视。
耳朵里听着衣着光鲜的主持人说着完全听不懂的新闻，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直到一只脏兮兮的布偶大狗直立着走了过来。
它两只前爪夹着一壶刚烧开的热水，颤颤巍巍地给母女面前的玻璃杯续上满满一杯的白开水。
哦，苏青瑶想起来了。
“你叫布布，对吧。”
苏青瑶低头，对着那只布偶大狗问道。
“没错，准确来说是‘布利斯’。向您致敬，冕下。”
布布边说，边行了一个滑稽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