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捣鼓出来的东西，说不定哪天就能用在老百姓的屋顶上，省点电费。不过在那之前，都得经过‘造福部门’那帮活阎王审核。”
他提到“造福部门”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确实，哪个部门的人被“造福人员”找去“谈心”，都得脱层皮。
凌晨时分，我们返回分部交接班。
深夜的薪焰市公济世分部，比白昼更显得光怪陆离。
那些构成建筑的巨大鲁班锁在夜色中缓慢位移，其表面镌刻的杂乱纹路流淌着幽微的能量光泽，如同沉睡巨兽皮肤下的血管。
内部通道中，肉质基底墙壁的搏动声似乎更加清晰，混合着远处不知名仪器低沉的嗡鸣，营造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宁静。
我正准备返回宿舍休息，胸前的黑色权限铭牌却突然震动起来，投射出一道细微的光束，在空气中形成一行紧急指令：
【指令：坤级封禁人员李振，立即前往特殊个体封禁中心S-118单元外预备室报到。】
【任务：协助与异常“虚妄即实”进行初步接触与信息收集。优先级：高。】
我愣住了，S-118单元？那是关押最高危个体的区域之一。
“虚妄即实”……
这个编号和代号我隐约有些印象，似乎在某个权限屏蔽的简报中提到过，只知其危害评级极高，具体信息一片模糊。
让我一个“坤”级人员去接触这种级别的异常？这完全超出了我的职责范围和权限等级！
心中充满疑虑，但指令就是命令。我立刻调整方向，快步走向分部深处。
越是靠近特殊个体封禁中心，周围的环境越发显得“精密”与“厚重”。
通道墙壁的肉质基底颜色更深，搏动更缓慢有力，镶嵌的金属部件更加复杂，散发出淡淡的低温。
空气中也多了种若有若无的、混合着古老尘埃与臭氧的奇异气味。
通过层层身份验证和能量扫描，我终于抵达了S-118单元外的预备室。
这里已经有两名身穿“了解部门”研究服的人员在等候，他们的胸牌显示是“艮”级研究员，权限为“白”级，比我高两级。
他们脸色疲惫，眼中有血丝，显然已经连续工作了很久。
“李振？”
其中一位年长些的研究员确认道，他看了看我胸前的“坤”字铭牌，微微叹了口气，“我是了解部门的陈研究员。情况紧急，长话短说。”
他语速很快：“里面是‘公济世-壹壹捌异常·虚妄即实’，危害评级‘政区’，可控风险指数‘伍’。”
“详细档案你的权限无法查阅，但你需要知道核心点：他能在疯癫状态下，基于自身认知覆写现实。”
“将人变成骑士，将建筑变成城堡，只要他‘认为’是，就会在一定范围内成为事实。”
我倒吸一口凉气。
政区级危害！这意味着他一旦封禁失控，足以影响整个薪焰市之外的其他城市！让我来接触这种东西？
另一位年轻些的研究员似乎看出了我的震惊和不安，解释道：
“原本应该由我们部门更高权限的‘了解人员’负责深度交流和信息采集，但分部最近人手严重不足，几位娥姝也在执行外勤任务。”
“‘剥削者’夙鹦亲自下令，临时抽调所有具备基础认知抗性训练、且当前无紧急任务的人员参与辅助。”
陈研究员接口，语气带着无奈和一丝歉意：“我们知道这超出了你的常规职责，也明白黑色权限的限制。但现在是特殊时期。”
“你的任务是进入封禁单元，在他当前相对稳定的清醒状态下，尝试与他沟通。”
“不需要询问高深的技术问题，主要是观察他的情绪状态，记录他话语中的碎片信息。”
“比如他提到的‘诅咒’、‘骑士守则’、‘神油’配方细节等任何你觉得异常的内容。”
“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刺激他，不能质疑他，尤其不能在他表现出疯癫征兆时流露出敌意！”
“一旦他开始自称堂吉诃德，或者你看到有战马出现的迹象，立即按下紧急撤离按钮！”
他递给我一个特制的记录板和一支笔，记录板似乎由某种骨质材料制成，触手温凉。
“这个记录板能一定程度上抵抗现实覆写的影响，确保你记录的信息不被扭曲。通讯器在单元内可能会失效，全靠你自己了。”
我握紧了记录板，手心有些出汗。
内心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但恪言在脑海中响起。
如果分部真的到了需要动用“坤”级人员来应对这种高危异常的地步，说明情况确实严峻。
我作为公济世的一员，有责任在需要时顶上去。
“我明白。”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会尽力完成任务。”
在两名研究员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我走向那扇厚重无比、表面布满能量回路和生物识别锁的封禁单元大门。
气密声响起，大门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我迈步走了进去——门在身后无声关闭。
单元内部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环境被模拟成十八世纪西班牙乡村的风格，粗糙的石墙，木质的天花板，甚至角落还有一个燃烧着虚拟火焰的壁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油脂的味道，大概是所谓的“神油”气味。
一位穿着磨损丝绸外套、褪色马甲，面容憔悴，眼神忧郁的欧洲老人，正坐在一张木椅上，对着墙壁上挂着的木质十字架低声祈祷。
他看起来就是一位充满忏悔之意的普通老人，与“政区级危害”的标签格格不入。
他察觉到我的进入，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陷的蓝色眼睛里充满了疲惫与悲哀。
“又一个来观察罪人的吗，孩子？”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但奇迹般地，我能听懂其含义，似乎是封禁单元内置的翻译系统在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