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巧的是，夏姬也是高二九班的学生。
那四个霸凌她的小太妹，为首的叫做陈欣雨，是高二神谕班的，其余三人则是高二六班的学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以陈欣雨为首的小团体霸凌夏姬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楚幼在交代事情经过时也不止一次的强调过这一点，但事情最终的处理结果却有些差强人意——
双方互相道歉，不了了之。
关于夏姬被霸凌的问题，教导主任和另一个闻讯赶来的校领导更是提都没提。
此外还有一点让楚幼心里耿耿于怀——从教导主任通知家长到现在，夏姬的家长始终都不曾露面。
究竟为什么呢？
感觉今天遇到的这些人和事，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尤其是夏姬……
楚幼心里正琢磨着昨晚那个令人心悸的黑色塑料袋，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忽然额上一痛——林墨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屈起的手指刚从她脑门离开。
“认真点，”他声音压得低，只有两人能听见，“照你这个速度，三千字检讨得写到天黑。”
楚幼抬头瞪他，眼角余光瞥见教导处另一端正在交谈的校领导和陈欣雨家的刘秘书，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你小子心也够狠的，看着我被‘特权人士’以势压人也不管？”
她说的“特权人士”自然是陈欣雨——那个家里只派个秘书过来却能让校领导都陪着笑脸的小太妹。
林墨瞥了眼不远处那圈人，神色不变：“以势压人？人家手腕都快被你拧成麻花了，写不了检讨不是很正常？”
“嘁，你就是想看我笑话……”楚幼嘟囔着，笔杆在指间转得飞快。
话音未落，脸颊忽然被林墨轻轻捏了一下。
她刚要瞪他，却听他低声道：“我是怕你暴露，万一那些下水道的老鼠是敏感肌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这话让楚幼瞬间清醒。
是了，林墨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在这种场合暴露。
“那你快走吧…”她抬脚轻踢他小腿，眯起眼时却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不过……晚上回去后，我还有点账要跟你算。”
林墨闻言唇角一勾，眼里闪过笑意。
“好。”他应得干脆，转身时漫不经心地想——自己确实没什么错。
毕竟，哪会有学生来上学还随身带着危险管制品的？
林墨的离开并没有让楚幼写检讨的速度加快，倒是迟迟赶来教导处的九班班主任的表现让她有些意外。
校领导和教导处主任面对刘秘书时尚且要小心翼翼地对待，可这位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班主任自打进门起就没给刘秘书什么好脸色。
楚幼用笔尖一下一下戳着草稿纸，和其他几张办公桌前埋头苦写检讨书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
不远处围在一起交谈的家长和领导们纷纷散开，九班和六班的两位班主任先后走向了办公室的角落。
“咳咳…”九班班主任咳了咳，手指轻敲楚幼的桌面，“你就是楚幼吧？转学第一天就给我准备这么大的惊喜，挺有礼貌啊！”
楚幼瞳孔微缩，埋头努力假装自己是个聋哑人。
班主任倒也不点破，只是手指点了点草稿纸上潦草的字迹，语气揶揄，“忙活半天就写了五个字，看来你是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或者干脆不觉得自己错了是吗？”
闻言，楚幼手中的笔顿时僵住。
她微微抬头看向发量危机的中年班主任，表情不变，反问道：“老师觉得呢？”
“我姓徐，大名徐光明，班里孩子都管我叫老徐…”班主任徐光明并未回答楚幼的问题，先是做了个简洁的自我介绍，紧接着直接抓起楚幼的检讨书，当着她的面揉作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你觉得你错了，检讨书没必要写，你觉得你没错，写检讨书就没必要。”
楚幼没说话。
老徐转身走向夏姬趴着的桌前，随手拿起检讨书，同样揉了揉丢进垃圾桶：“你俩跟我走，回班上课。”
一旁的教导主任和校领导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却默契的没有开口阻止。
教导处在一楼，高二教室集中在四楼。
跟着班主任老徐从教导处出来后，楚幼一路上都在试图和夏姬搭话。
“你还好吗？”
“她们为什么欺负你啊，夏同学？”
“那个叫陈欣雨的感觉对你很熟悉，你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吗？”
“她是不是……已经欺负你很长一段时间了？”
楚幼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说话的音量不小，走在前面的班主任老徐是可以听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学生正在遭受霸凌，作为班主任的他却没有插手太多。
“我…”走到三楼转角时，不堪其扰的夏姬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支支吾吾的回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陈，陈欣雨，我们是小学和初中的同学。”
“以前我们…我们是好朋友……”说到这里时，夏姬的语气低落了不少，“后来她突然开始讨厌我，很讨厌很讨厌。”
好朋友决裂？
从姐妹闺蜜到狠心霸凌，听起来好像有很多故事。
楚幼眸底闪过几分疑思——虽然完全没有根据，但她的本能告诉她，想要调查畸变实验，或许夏姬和陈欣雨之间的矛盾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反正都是无头苍蝇乱撞，试错成本几近于无，而且隐藏真实身份的最好办法就是融入到环境中。
和夏姬成为朋友，帮她解决陈欣雨这个麻烦……楚幼迅速在心里做出了决定，并初步制定出了相关的计划。
“你没办法决定谁喜欢或是讨厌你，”楚幼突然拉住了夏姬的手腕，站定脚步侧过身，满脸认真的注视着对方，“夏同学，我觉得你好像很自卑…也很自责，但这样是不对的。”
前面的老徐也悄悄停下了脚步。
被楚幼突然拉住手的夏姬浑身颤了颤，惶恐的低下了头：“我，我……”
“不介意的话，和我交个朋友吧？”
“唔？”夏姬猛地抬头看向楚幼，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嘤咛，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微风吹拂着楚幼鬓角的碎发。
她稍稍偏头，笑道：“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楚幼，很高兴认识你。”
…
…
阴暗的地下室里。
一只表面挤满脓疱、微微颤抖着的手用力拍在了笔记本上。
黄褐色的脓液顺着指缝在写满了数据的纸张上蔓延。
“为，为什么……”
“都是错的，都…都是错的！”
“怎么会呢？”
那撑在笔记本上的手掌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整张桌子也跟着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响声。
粗重的呼吸声混合着鼓风机嗡嗡的噪音在逼仄的地下室中回荡。
直到某个即将崩溃的临界点出现——
“轰！”
被脓液腐蚀的桌子不堪重负，七零八落的散了满地。
“嗬，嗬嗬嗬……”
一抹微弱的烛火燃起。
蛛网般碎裂的镜片阴影下，那只猩红的眼眸突然睁开，蔓延的血丝尽是暴戾与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