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少女扬着手中几张色彩鲜艳、印着卡通图案的门票,脸上是惯有的活力笑容。
“看我搞到了什么?市中心新开的那家梦幻王国游乐场的庆典门票!限量预售版哦!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玩玩?据说晚上的灯光秀超级梦幻!”
她的目光在沙发上的樱井绯真和正在厨房擦拭料理台的米彩之间来回移动,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三人一起在游乐场里大呼小叫(主要是她和米彩)的快乐场景。
樱井绯真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游乐场?
光是想象一下那人山人海喧闹不堪的环境,以及那些在她看来纯粹为了刺激感官而设计的游乐设施,她的眉头就本能地想要蹙起。
按照她对米彩的了解,这个对任何新鲜事物都充满好奇、精力旺盛的人类少女,此刻应该已经眼睛放光地扑过来,抱着她的手臂开始软磨硬泡,用各种“据说超级好玩”、“总要体验一次”、“就当陪陪我嘛”之类的理由对她进行疲劳轰炸。
樱井绯真已经做好了被纠缠的心理准备,甚至开始在脑海中组织拒绝的措辞。
然而,出乎她和洛琳意料的是——
厨房里的米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她看了一眼洛琳手中的门票,脸上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兴奋光芒,反而露出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
“游乐场啊……听起来是挺有意思的。”
米彩的声音比平时轻软了些,“不过,洛琳学姐,前几天的漫展玩得有点累了,而且……感觉也消耗了不少精力。这段时间,我还没太打算再出去人多的地方玩呢。谢谢你的好意啦。”
她说着,还配合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做出一个“确实有点累”的小动作。
洛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碧蓝的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诶——?!!”
她拖长了音调,难以置信地看着米彩,“小、小米彩?你没事吧?没发烧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可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啊!游乐场诶!新开的!有超——长的过山车和梦幻的双层旋转木马哦!”
她甚至走上前,伸手想去探米彩的额头,被米彩笑着轻轻挡开了。
“我真的没事啦,洛琳学姐。”
米彩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就是最近……想稍微安静一下,休息休息。”
樱井绯真也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抬起眼眸,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米彩。
少女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浅笑,但那副样子,与记忆中那个在校园祭、漫展上活力四射的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若有若无的疏离吗?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樱井绯真的心口,带来一阵微不可察却无法忽略的闷涩感。
她明白,自从漫展后台与洛琳、星野葵那场谈话,之后,自己确实在有意无意地拉开与米彩的距离。
刻意的避开接触,或许,早都被这个敏感的人类少女清晰的感知到了。
所以,她才用这种“善解人意”的方式,来回应自己的冷漠?
用退缩,来保护自己可能被再次拒绝的期待?
就在这时,仿佛感应到了她的注视,米彩也抬眸看向了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那一刻,樱井绯真清晰地捕捉到了,在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盛满了狡黠或笑意的黑色眼眸深处,未能完全掩饰住的落寞。
愧疚的情绪悄然滋生。
这幅和往常里截然不同的,强装无事却难掩失落的模样,让樱井绯真莫名地有些揪心。
她不喜欢看到米彩这个样子。
比起眼前这个“懂事”得有些过分的米彩,她似乎……更习惯那个会耍着小聪明厚着脸皮凑过来,偶尔惹得她无可奈何的活泼少女。
那种鲜活的、带着温度的吵闹,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成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短暂的视线接触后,是米彩先移开了目光,仿佛害怕从樱井绯真的眼眸里中读出更多拒绝或冷漠的信息。
少女低下头,继续慢吞吞地擦拭着已经光可鉴人的料理台,留给樱井绯真一个显得有些单薄和安静的侧影。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洛琳看着这对明显不对劲的一对,眨了眨眼,目光在樱井绯真微蹙的眉心和米彩低垂的脑袋之间转了转,脸上露出了然又带着点看好戏的表情。
她聪明地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晃了晃手中的门票,等待着某位公主殿下的反应。
一种莫名的冲动,在樱井绯真心头盘旋。
或许是为了驱散心头那点因米彩的落寞而产生的不适。
或许是想打破眼下这种因自己而起的沉闷。
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看到那个黑发少女重新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
近乎鬼使神差的驱使下,樱井绯真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瓷器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
她抬起眼,目光掠过一脸期待的洛琳,最终落在了那个依旧背对着她,假装忙碌的身影上,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去吧。”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客厅里的另外两人都愣住了。
洛琳是纯粹的惊讶,没想到最先松口的居然是这位最难搞的公主殿下。
而米彩则是猛地转过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错愕,睁大了眼睛看向樱井绯真,仿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樱井绯真被米彩那直勾勾的、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微微偏过头,避开那过于直接的注视,语气依旧维持着平淡,却补充了一句:
“你……也一起去。”
这句话,是对米彩说的。
虽然语气算不上多么温和,甚至带着点习惯性的命令口吻,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她同意了,并且是主动邀请米彩一起去。
米彩脸上的错愕,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迅速褪去。那双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亮了起来。
虽然她没有立刻欢呼雀跃,但那微微抿起却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清晰地表明了她的心情。
少女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真、真的吗?”
米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确认,和压抑不住的欣喜。
“嗯。”
樱井绯真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肯定。看着米彩那迅速阴转晴的表情,她感觉胸口那点莫名的揪心感,似乎也随之消散了。
虽然对于游乐场那种地方依旧提不起任何兴趣,但……如果这样能让少女恢复成往常的样子……
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哇哦!太好了!”
洛琳适时地欢呼一声,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那就这么定了!周末!梦幻王国!不见不散!我到时候来接你们!”
她笑嘻嘻地将门票塞进包里,冲着米彩挤了挤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樱井绯真一眼,然后便风风火火地告辞离开了,仿佛生怕晚走一秒,某位公主殿下就会反悔似的。
公寓门被关上,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米彩似乎还有些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惊喜中,她偷偷瞟了一眼重新拿起平板的樱井绯真,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脚步轻快地继续收拾着厨房,嘴里甚至又开始哼起了那不成调的小曲。
樱井绯真的目光落在平板屏幕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
无论如何,承诺已经出口。
她只希望,这次过后不会让自己更加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