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辨邪修与正派修士其实很简单,近乎所有邪修在战斗时,必然会有红色血气,身躯也必然因为体内蛊虫而发生变化,狰狞如妖魔。但显然面前两人都是正常途径修行的修士。
月轮宗声名远扬,平日也算照拂散修,与散修交好,而如今面对这人人得而诛之的邪修,有人愿意帮忙出一份力,那自然是极好的。
顾迟踏入战场,却并未使剑,反倒只以拳脚功夫出手,可他每一拳仿佛有千斤巨力,拳影在空气中泛起的时刻,便是一阵阵爆响。
裴宁雪使细剑,她的剑环出手,剑刃紧握,身姿如风中细雪般灵动皎洁,剑刃所至之处,顷刻间便是一道血痕,她的每一剑都指向要害,招招致命。
战场上的局势瞬间发生变化,邪修本就被这些月轮宗修士拼的节节败退,此刻更是又来两个煞星,自然便不再恋战,顷刻间便祭出法宝,一阵血雾涌现,一道血红的幡旗被为首的邪修取出,一经引动,便涌现出万千冤魂向六人袭来。
“撤!”一众邪修如鸟兽般向四处逃散,顾迟与裴宁雪对视一眼,抬腿便追。
…………………………
半个时辰后。
顾迟与裴宁雪拎着两个脑袋,各自回到了虎魄山上,而面前的四名月轮宗修士,也已然将那四个脑袋摆在了地面。加上顾迟与裴宁雪的一起。
“感谢道友出手相助,这虎魄山七凶,已被我月轮宗通缉许久,如今除却黑煞以外,已尽数剿灭。”
顾迟心想黑煞早就死翘翘了,他就是先前被顾迟拷问出这剩余六煞踪迹之人。
此刻与顾迟攀谈之人,便是月轮宗为首的那名弟子,此刻见顾迟投来温和的眼神,他才开始自报家门,“我名季三,想必道友应当听过家兄季一的名讳。”
“那是当然,月轮宗圣子之名谁人不知?”顾迟轻声回答,“如今邪修已除,我二人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离去了。”
“道友慢走。”
顾迟与裴宁雪二人缓缓下山,直到见到天边涌起四道剑光,那四名修士都御剑远走以后,顾迟与裴宁雪才从树的阴影里走出来。
从顾迟的胸前撕开一道裂口,一头长着犄角的血色小蛇爬了出来。
这便是魔龙蛊的幼年形态。
无需顾迟再主动操控,裴宁雪抖了抖手中戒指,便将那具她追杀的邪修无头尸身丢了出来,魔龙蛊很快便顺着脖颈钻入,那尸身很快便化作一具干尸,而顾迟则将他追杀的那个邪修的尸身也放了出来,魔龙蛊饱餐一顿以后,便又顺着顾迟的胸前游了回去,他胸前的裂口也重新填补,变得光洁如初。
虽说此行因为月轮宗弟子而少了风险,可月轮宗弟子也已然将那四具尸身的蛊虫杀死,血魄珠毁掉,就连尸体都焚烧干净了,让顾迟体内的魔龙蛊没能大快朵颐。
两人就地开始分那两个邪修储物戒指里的财产,大多数都是顾迟能用到的,邪修以凡人血肉祭炼血魄珠,以此来喂养蛊虫,顾迟找到了十几颗血魄珠,够他让魔龙蛊沉睡好几个月。
而那些储物戒指里零零散散加起来的两百灵石,自然就全部落入了裴宁雪的口袋。
分完了战利品,两人便沿着山间小路下山,准备去城池的客栈里先歇息一晚,明天再去云雀天宫,东域的灵韵阁就开在那里。
路上静悄悄的,月光把山路微微照亮,寒冬腊月的天气,山里满是枯枝,裴宁雪还是忍不住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隐藏你邪修气息的?”
“我身上的魔龙蛊就是我爹培养出的至宝,也是他招杀身之祸的原因,否则以我爹娘的修为,他们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开启那场诛魔行动。”
“嗯?”
“这只魔龙蛊,在使用时与正道修士无异,并不会被蛊虫影响心智,却可以依靠吞噬修士与邪修来增添修为,且近乎没有修为瓶颈……此等秘宝若是在正道修士手中,用他们的话来说,那便是得天独厚的修行利器。也正因为这只蛊,所有人都想杀我爹夺宝。”
“当初怎么走漏的风声?”
“爹娘宗门里有月轮宗安插的暗子,且坐到了二长老的位置,他窃得了那些情报,并在爹娘宗门里的护宗大阵做了手脚。”
“你记得那个人的脸吗?”
“我当然记得!”
顾迟的神情此刻变得阴沉,心底的恨悄然涌起的时刻,魔龙蛊有所感召,又开始围着他的心脏打转,他的胸口再度传来一阵刺痛,故此停下脚步。
他当然不会忘记那张脸,即便是烧成灰了他都认得。
月光下,裴宁雪回过头,看向站在原地,微微皱着眉梢,脸色骤然苍白的他。她缓缓凑到他身前,大大方方地将他拥到了怀里。
“好了,不气不气。”
面前的裴宁雪身躯柔软,三千青丝在月光下仿佛微微泛光一般。顾迟嗅到她身上的香气,他忽然回忆起他的魔龙蛊上一次因为饥渴而发作时,她也是这般把他抱在怀里,像是哄着婴儿一般,将他渐渐哄睡着。
“我……其实也不是气。”顾迟沉默了一会儿,“这么多年见了这么多,我知道我爹娘无恶不作,手中冤魂恐怕百万之数……他们确实罪该万死。可他们终究是我爹娘,从小疼我宠我,我爹当初若是强行炼化这只魔龙蛊,或许可以带着我娘杀出重围,可他却将这只魔龙蛊留给了我,为了让我活下去。”
邪修之间是极难延续血脉的,因为他们的血脉早已被蛊虫污染,生下的孩子大概率会夭折,亦或是未来被血脉折磨,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而魔龙蛊就是当初顾迟的爹娘为他研究的药,没有这只魔龙蛊,顾迟活不到现在。
所以即便爹娘再无恶不作,世人皆可以恨他们,唯独顾迟不可以。
“你爹娘或许不想你为他们复仇。”裴宁雪忽然在他耳边轻声语。
“我知道。”顾迟沉默了一会儿,“但除了复仇,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了。”
裴宁雪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透出深深的茫然。
就如同几年前的她一样。
几年前,她从皇宫之中逃离,她那篡位的皇兄翻遍了整个南域未曾找到她,她流亡到了东域,也不知何枝可依。
此刻看着他的眼睛,那句“你可以陪我去看万水千山”分明已经挂到了嘴边,可她却已经说不出口。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这两天她一直在想该如何将她将要离开,跟随那位父皇终于闭关而出的旧友回到南域修行,并跟随那些前朝遗老一起,洗清父皇的冤屈这件事说出口。
两人已经朝夕相处了三年,这三年里,她还从未想过要分别。
她不想离开,可她必须要走。留在东域,皇兄的手迟早会伸到这里,找到她,并将她带走。她必须跟随那位父皇的旧友一同修行,只有那位前辈能庇护她的周全,且她身为前朝皇女,她是唯一血脉与那位皇兄一样纯粹的存在。
这是她的使命,她无法避躲。
且未来如果她真的掌握了裴姓皇室的一切,她也可以将顾迟接到南域来,用大量灵药喂药镇压他的魔龙蛊,为他续命。
本能让裴宁雪的手臂环绕的更紧了些,饱满温润的胸脯紧贴着他的胸膛,顾迟微微低头,总觉得气氛此刻有些悲伤。
他不想把自己的坏情绪带给裴宁雪,所以随意地开口,“贴的好近,胸脯好软……”
“哼哼……怎么,想做什么?”
“渴了。”
“渴了就去喝水,哼……就你这点道行还想调戏我?”裴宁雪娇俏地用指尖在他的后背挠了挠,“你听说过一些南域皇室的秘闻吗?”
“什么?”
“南域皇室拥有得天独厚的尊贵血脉,汁水都如露珠般清甜。”
“怎么?你要给我鉴定一下真假,好坐实你前朝长公主的身份?”
“都说了我是啦,骗你做什么。”
“那你怎么在东域?我倒是打听过一些,你要真是长公主,就算你的皇兄篡了位,你只要顺着他心意,应该也活的很滋润吧?”
“傻子。”裴宁雪笑起来,“你怕是不知道,南域皇室为了血脉纯净,都是族内通婚,我爹娘便是一对兄妹……而我那皇兄,想要真正意义上获得整个南域皇朝认可,那必须要再延续子嗣,你猜猜我若是还留在南域,会成为什么?”
“那倒确实很可怕,还是留在东域给我生一堆小宝宝吧。”
“谁答应要给你生小孩子啦。”裴宁雪抱着他笑的直不起腰,“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恋?”
顾迟又成功被她羞辱的体无完肤,无奈地笑了笑,“我就说说,我其实很讨厌小孩。”
他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未来究竟在哪,又怎么可能真的指望再延续子嗣呢?或许他最好的结局就是苟活到四十岁,到时魔龙蛊的胃口变得愈来愈大,而他终于再忍耐不住,因为饥饿而疯狂狩猎,最终死于正道修士围剿。
反正那时死前,顾迟一定要亲手掐死身体里的魔龙蛊,绝不让任何人得到。
两人沿着洒满月光的山路,一路进入已然入夜的城池,随意找了一家客栈,在干净的房间里入住,顾迟为她打来了满满一浴桶的水,并为她洒满花瓣。
他则在回山的路上就用山泉水冲洗过身体了。
待到裴宁雪沐浴完,她穿着白色的贴身小衣,两条细嫩笔直的长腿还挂着水珠,她来到顾迟已经暖好的床前,却并未急着钻进被窝,而是掀开被子坐在他对面,眸子温柔又羞怯地看着他。
“哥哥是要宁宁穿上袜子陪你睡,还是不穿呢……?”
眼见顾迟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她不满地收敛起伪装出的温柔与害羞,抬起小腿用白嫩小脚的足尖勾起他下巴,眼眸变得倨傲冷冰,“快选。”
顾迟无奈叹息,“那就一只穿一只不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