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巷里,那令人窒息的杀意仿佛随着声音一同消散了。夏优子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抓着源小云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们快离开这里。”她拉着源小云,想要尽快回到灯火通明的大街上。
然而,源小云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瞳孔中,湛蓝色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刷新,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高频嗡鸣。
“警告……检测到高能束缚力场生成……无法移动……”
“什么?”夏优子一愣,随即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
几乎在同一时间,头顶上方传来极其轻微的“咻”声。夏优子下意识抬头,只见一张闪烁着幽紫色电弧的、由无数细密金属丝编织而成的大网,如同拥有生命般,从屋檐的阴影处精准无比地罩落下来!它的目标明确——不是夏优子,而是她身旁的源小云!
“小云!”夏优子惊叫着想推开她,但那网的速度太快了!
源小云反应已是极速,能量盾瞬间再次激发。但这一次,那幽紫色的电网仿佛具有某种特殊的性质,在与能量盾接触的刹那,并非被格挡,而是像水银泻地般迅速“融化”并包裹上去!滋滋的电流声爆响,蓝色的能量盾剧烈闪烁了几下,便如同被掐灭的火焰般骤然消失!
下一秒,电网彻底笼罩了源小云!
“呃——!”源小云发出一声短促的、类似电路过载的杂音。她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蓝光急剧黯淡,像是电压不稳的灯泡。那电网迅速收紧,幽紫色的电弧在她银色的外壳上疯狂流窜,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她试图挣扎,但四肢的关节处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住,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和滞涩。
“未知……能量干扰……机体机能……正在失效……”源小云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再也不复平时的平稳,“动力核心输出被抑制……75%……通讯模块……离线……外部能量调用……被阻断……”
“小云!你怎么了!”夏优子冲上去,徒劳地想要扯开那张网,但手指刚一触碰,一股强烈的麻痹感就顺着手臂窜遍全身,让她痛呼着缩回手。那电网不仅束缚了源小云,更在持续不断地释放着某种针对机械体的EMP(电磁脉冲)干扰!
那个蒙面刺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前方的阴影中再次缓缓浮现。他/她依旧沉默,但那双冰冷的眼睛透过面具,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显然,刚才的佯退只是一个陷阱,他/她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源小云!
“优子……快走……”源小云用尽最后的力气,头部艰难地转向夏优子,瞳孔中的光芒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去找……博士……我……无法保护……你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机械式的焦急,却比任何人类的哀求更让夏优子心痛。源小云正在一点点失去力量,变成任人宰割的状态,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
跑?去找博士?这个念头在夏优子脑中一闪而过。如果她转身就跑,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魔族潜在的体能,或许有机会逃脱。但是,然后呢?把小云一个人留在这里?留给这个来历不明、显然不怀好意的刺客?博士赶来需要时间,这段时间里,小云会遭遇什么?被拆解?被带走?被彻底销毁?
不!绝对不行!夏优子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她看着源小云在电网中挣扎,机体不时因为能量冲突而冒出细小的电火花,那场景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想起了研究所里冰冷的仪器,想起了被当作实验体的恐惧。她绝不允许小云遭受类似的事情!
可是……怎么办?没有魔化的她,只是一个比普通少女力气稍大一点的“人类”。面对这个能轻易制服源小云的神秘刺客,她毫无胜算。难道……要在这里,在这个随时可能有人经过(虽然概率很小)的小巷里,暴露自己魔族的身份吗?
暴露的后果是什么?引来研究所的追捕?被社会排斥?再次失去刚刚获得的、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的机会?甚至……连累刚刚建立起来的朋友们?
内心的挣扎如同风暴般席卷着夏优子。一边是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一边是危在旦夕的、最重要的朋友。
源小云似乎感知到她的犹豫,用更加急促的杂音催促:“走……优子……危险……”
刺客似乎并不急于对夏优子动手,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源小云被彻底瘫痪,或者……在等待夏优子做出选择。那种猫捉老鼠般的从容,更让人感到压抑和恐惧。
“闭嘴……”夏优子低声说,不是对刺客,而是对源小云。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压进心底。
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连眼前想要守护的人都守护不了,那“像人类一样生活”又有什么意义?!人类不也正是因为拥有想要守护之物,才会变得勇敢吗?!
夏优子猛地抬起头,直视那个蒙面刺客。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恐惧和犹豫,而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没有像上次面对暗夜蜜拉那样让身体完全魔化,那样动静太大,而且她尚未完全掌握。这一次,她选择了一种更隐蔽、更针对性的方式——将魔力集中于双眼,那是她作为魔族最本源的力量之一!
“看着我……”夏优子心中默念,全力催动那股潜藏的力量。
刹那间,她原本乌黑清澈的瞳孔深处,一点粉色的光芒亮起,随即迅速旋转、放大,最终化为两个清晰无比、仿佛在轻轻搏动的桃心形状!那桃心散发着妖异而迷人的光泽,如同最甜美的毒药,能将注视者的心神彻底吸入其中。这是魔族的天赋魅惑,足以在瞬间瓦解普通人的意志。
夏优子将全部的意念灌注其中,牢牢锁定了刺客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她希望能让对方陷入短暂的失神,哪怕只有几秒钟,也足够她想办法切断那张该死的电网!
然而,预想中对方眼神涣散、动作停滞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那刺客面对这超自然的魅惑瞳术,只是……微微歪了歪头。
金属面具遮挡了他/她的表情,但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没有流露出丝毫被迷惑的迹象,反而闪过一丝……类似于“好奇”或者“分析”的光芒?就像是一个科学家看到了某种有趣的实验现象。
“无效……?”夏优子心中一惊,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她的魅惑,竟然对这个刺客毫无作用?!这怎么可能?除非……
没等她想明白,更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刺客的身体,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仿佛内部的骨骼和结构正在急剧重组、变形!他/她的体型开始膨胀,四肢以一种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扭曲、延伸。哑光的紧身衣被撑破,露出下面闪烁着金属冷光和复杂线路的机械结构!原本人类形态的头部也彻底变形,面具融入其中,变成一个拥有多个光学传感器的、狰狞的机械头颅!
短短两三秒内,一个冰冷的、充满猎奇感的杀戮机械造物,取代了之前那个修长的刺客身影,矗立在夏优子面前!它比之前高大了一倍不止,手臂化作了闪烁着高频振动波动的利刃,全身散发着非人的、纯粹的杀戮气息。
它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一个高度仿生的机械刺客!难怪魅惑无效!它的“意志”是程序,而非生物的情感!
“嗡——”机械刺客发出一声低沉的、属于马达和能量核心的轰鸣,它那多重复眼锁定了夏优子,振动利刃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然向她劈砍而来!这一击的速度和力量,远超之前人类形态时的攻击,足以将钢铁轻易斩断!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夏优子!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必须魔化!完全魔化!否则会死!
她体内的魔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开始奔涌,头顶传来熟悉的痒意,角即将破肤而出,尾椎骨末端也传来异动,强大的力量感开始充斥四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粉色的身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从侧上方疾驰而下!速度快到甚至产生了音爆的微鸣!
“锵——!!!!!”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碰撞都要剧烈、刺耳十倍的金属撞击声炸响!
一道耀眼的火花在夏优子眼前迸射,几乎照亮了整个小巷!
那机械刺客志在必得的致命劈砍,被一柄看似纤细的黑色短刃稳稳地架住了!短刃的刃身上,缠绕着肉眼可见的青色气旋,正是这气旋,挡住了那足以斩断钢铁的振动利刃!
夏优子即将完成的魔化过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硬生生中断,她惊愕地抬头,看向那个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那是一个娇小却散发着惊人气势的身影。标志性的粉色短发在气浪中飞扬,熟悉的黑色忍者装束勾勒出利落的线条,脸上依旧扣着那个无脸面具。
是服部泷!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那里潜伏了多久?
服部泷保持着格挡的姿势,单手握刃,另一只手反手扣在持刀的手腕上,稳如磐石。她微微侧过头,面具下的视线似乎扫过夏优子,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她特有的、此刻却让人无比安心的傲娇:
“啧,在服部家的地盘上搞事,你知道后果的吧?还有那边的学生妹,被吓到了就逃跑吧。”
“你是谁!”一道细小带着点怒气的嗓音响起,是那个机器刺客头部发出的声响!
“一个路过的忍者。”
不等对方回应,服部泷手腕猛地一抖,短刃上青芒大盛!“忍法·乱樱崩!”
随着她一声低喝,短刃仿佛瞬间化作了无数纷飞的樱花花瓣,又像是爆裂的碎片,以她的刀刃为中心,形成了一道毁灭性的冲击波,狠狠地撞在了机械刺客的振动利刃以及其胸前的装甲上!
“咔嚓!哐当——!”
一连串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起!
那具刚才还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猎奇机械,就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的精密仪器,从内部开始崩溃、瓦解!它的振动利刃首先碎裂成无数金属片,紧接着是手臂、躯干、腿部……所有的关节和连接处都在瞬间断裂!
最终,在一阵短路的电火花中,整个机械刺客哗啦一声,彻底散架,变成了一堆毫无生气的、闪烁着电火花的零件和线路,“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只剩下那个扭曲的机械头颅,滚落到墙角,光学传感器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服部泷出现到机械刺客瓦解,不过短短数秒。
小巷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堆还在偶尔冒烟的零件,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危机并非幻觉。
服部泷缓缓收刀,姿态潇洒地挽了个刀花,将短刃收回腰后的鞘中。她转过身,无脸面具对着惊魂未定的夏优子,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夏优子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审视。
“你……”夏优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疑问?震惊?
服部泷没有理会她,而是先走到那堆零件旁,蹲下身,用短刃的刀鞘小心翼翼地拨弄了几下,似乎在检查什么。然后,她才站起身,走到依旧被电网束缚、机能几乎停滞的源小云身边。
她观察了一下那张幽紫色的电网,眉头微蹙(虽然看不到,但夏优子能感觉到她动作的凝重)。接着,服部泷从忍具包里掏出几枚刻着符文的苦无,精准地投掷到电网的几个关键节点上。
“嗤”的一声,电网上的电弧迅速减弱、消失,然后整张网如同失去活力般,松散开来,滑落在地。
源小云身体一软,眼看就要倒下,夏优子赶紧冲上前扶住了她。源小云眼中的蓝光极其微弱,机体温度低得吓人,她似乎进入了某种强制休眠状态以保护核心。
“小云!小云你怎么样?”
“能量逐渐恢复了。”
夏优子紧紧抱着源小云冰冷的身体,抬头看着眼前的粉毛忍者,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服部同学……谢谢你。”夏优子由衷地说道,声音还有些哽咽。
服部泷抱着胳膊,哼了一声:“别误会。我只是刚好路过。而且……”她顿了顿,面具转向地上那堆零件,“这家伙,在我的地盘上搞这种猎奇机械,未免太不把服部家放在眼里了。”
她的话语依旧带着忍者的骄傲和别扭,但夏优子此刻听来,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