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云尊鸿上不敢置信的声音粉碎了修尔的幻想。
从那声音中能听出震惊、愤怒和厌恶的情感,修尔还是第一次那么明显地感觉到来自云尊鸿上的敌意。
啊,他果然搞砸了。
也对,都怪他迫切地想要获得力量,才会产生那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把雪拉妈妈调戏自己的话当真,说出了让云尊鸿上受伤的话。
一个失去下半身,终身都要与轮椅相伴,身上还有重伤未愈,修炼种子枯萎,即使是修炼者也永远止步于一级‘生活者’,与普通人无异,不,比普通人还要弱小的可怜人,云尊鸿上,明明不被魔族视为累赘抛弃,想必他就松一口气了,竟然还会有人把他当成魔王中的最强者,请求教导自己成为像他一样的强者,这是在刻意嘲讽他的弱小吗?
继把女孩子弄哭之后,又欺负起了比自己弱小的同族,用言语攻击他的心理创伤,在一天之内,修尔·伊洛斯就变成了大坏蛋。
“对了!我忘记了!”
本来准备让云尊鸿上揍一顿发泄怒气,拳头却迟迟没有下来,修尔这才想起来,以云尊鸿上的身体根本难以对他施加暴力行为,即使不用抬起头,他也能想象到,云尊鸿上气得脸都红了,想挥出拳头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伤势作罢,只能硬憋着怒气仇恨地盯着自己。
‘凭你现在的身体又能奈我如何?’,在云尊鸿上看来,修尔那副任人惩罚的样子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次不是用言语,而是肢体动作攻击了云尊鸿上那虚弱得不成样的身体。
即使是同辈,云尊鸿上也是临时监护人,修尔的恶行邪恶程度就上升了一个等级,与欺负雪拉妈妈一个级别。
修尔突然在想,这世上还有比自己还要邪恶的家伙吗?
“对、对不起!云尊鸿上先生!”
在罪恶感和羞耻心的双重攻击之下,修尔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连抬起头看云尊鸿上的勇气也没有,转身就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房间,跑到自己房间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因此,他错过了,云尊鸿上的自言自语。
“你以为是谁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云尊鸿上似有怨气,见修尔离开,也就继续翻阅起古籍,神色十分平静,看起来修尔刚刚的话对他来说毫无影响。
也就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情绪失控了一下,他可从来都没说过,修尔说的话有哪里不对。
……
“好羞耻!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躺在自己床上,修尔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脸,在床上左右来回翻滚着身体。
直至情绪稳定下来,他才停止滚动,把枕头从脸上拿开,眼角泪光闪烁,脸上红晕未消,看着天花板发呆。
‘结束了?’他在心里问自己。
“结束了。”他开口说道。
云尊鸿上这条路宣布是他的幻想之后,若是不走色魔族人的道路,去骗取女孩子的身心,他这辈子就只能当个普通人了。
他不会成为骗取女孩子身心的人渣,所以,他彻底无法获得力量,永远都是普通人了。
成为修炼者,或者能像修炼者一样拥有强大力量的梦该醒了,修尔·伊洛斯,从前是作为普通人而生,发现自己是色魔族人之后,今后也会作为普通人活下去。
也该放弃了追逐力量的念头了,有那幻想的时间,不如思考明天的日程安排。
“……明天早上还是要早起,还是和之前一样和弥亚老师一起,旁观罗兰老师的授课,到中午的时候,三个人一起去食堂用餐。”
“到了下午,等学生们的修炼课程结束,就轮到我的文化授课时间了,那些孩子应该还是会欺负我,无视我的讲课,把上课时间当作自由时间,也不会上交文化作业,还会威胁我给予她们课堂测试满分,一下课不等我宣布课程结束,她们就会立刻跑出去,这一情况或许在爱丽丝同学毕业之后会有所改善。
“下班回家之后,又能享受斯瓦罗格先生准备的丰盛美味的晚餐,对了,等下见到斯瓦罗格先生和云尊鸿上先生的时候要好好道歉,那个,明天用完晚餐之后,看一会儿新闻,整理下后天备课需要用到的材料,洗漱完毕之后,换上睡衣,躺到床上,开始入睡,睡醒又是新的一天。”
“……”
说着与以往日常相差不多的内容,还算是相当和平的日子,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修尔缓缓抬起一只手臂挡住了眼睛,五指收拢握紧了拳头。
到了晚餐时间,下楼之后,修尔发现餐桌旁只有斯瓦罗格一人,餐桌上也只摆放着两人的碗筷。
“吾主,不,鸿上大人忙着调查奥咒七道学院的历史,今天就不一起用餐了。”斯瓦罗格一边为修尔推开椅子,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
修尔紧张地关注着斯瓦罗格的神情,斯瓦罗格神色十分平静,明明少主被人欺负,他却还能保持冷静。
“难道说?!”
修尔猜测,自己欺负了云尊鸿上,惹得对方生气,云尊鸿上不想与自己共进晚餐,又想起自身监护人的责任,才对手下天魔将斯瓦罗格隐瞒了今天的不愉快,并对他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斯瓦罗格先生!”
云尊鸿上的这份温柔让修尔的罪恶感又加重了一分,修尔忍不住把自己与云尊鸿上的对话告诉了斯瓦罗格,又说明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希望斯瓦罗格能帮助他与云尊鸿上重归于好。
“吾,不,我明白了,修尔大人,请放心交给我吧!”斯瓦罗格听完只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一手拍着胸膛,自信地笑着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修尔的错觉,即使不是出自真心,他伤害了云尊鸿上是事实,斯瓦罗格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莫非天魔族人都是温柔的魔族吗?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修尔就在心中发誓今后要好好对待云尊鸿上和斯瓦罗格。
等享用完晚餐,洗漱完毕之后,到了睡觉时间,修尔换上睡衣,躺到了床上,看着天花板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渐渐地,神情有些落寞。
随着时间流逝,意识在思考中逐渐沉睡,修尔缓缓闭上了眼睛。
梦,开始了。
……
“!”
修尔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如既往,暗金色的宫殿出现在眼前,身下是漆黑的王座。
纯白六翼图案在王座之下展开,每一片羽翼都指着一扇门户,总共六扇门户,每扇门户的风格各不相同。
这副景色,修尔不知道见过多少次,每当他睡着,就会在这个神秘的地方醒来,若是不采取任何行动,闭上双眼,他就会回归正常的睡眠状态,再次醒来就是全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