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徐念卿挑眉看向他,眼中带着警惕防备和些许的幽怨。
“你又想说什么讨厌的话?”
林墨摇摇头,坐下身来。
他也有些累了。
自从随着纳兰嫣然进了那龙潭虎穴之后,他便一直没来得及松懈片刻。
先是救治纳兰老祖,遭受天谴,随后直面那血炼祭坛开启后的诡异场面,对峙、搏杀纳兰老祖,再到于众目睽睽之下,装疯卖傻般逃出生天,最后,还殚精竭虑地琢磨了一番系统的本质。
一路下来,林墨可谓是心力交瘁。
直到此时此刻,危机和忧虑都暂且隐去,他才得以真正地放松心神。
“呼~”
长吁一口气,林墨顿时感觉四肢虚浮、头脑昏沉。
久违地放松下来后,倦意止不住地涌上心头。
他没再强撑精神,顺着身体的本能向后仰倒,当即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林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后脑勺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映入眼帘的,是正低头俯视着自己的徐念卿。
她并未有什么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脸上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
“?”
林墨被她这样盯得有些不自在,连忙坐起身来,离开了那温软舒适的膝枕。
“你在笑什么?”
徐念卿依旧只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林墨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
“快说呀,你不要逼我求你告诉我。”
“不说。”
徐念卿伸手掩住翘起的嘴角,摇了摇头,一双大眼都笑得眯成了月牙。
“那我求你了?”
“圣——”
林墨刚说出第一个字,便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徐念卿抢着开口,脸上带着一丝红晕,不知是因为开心还是羞涩。
“就是……听到你说了几句梦话而已。”
“梦话?”
林墨方才似乎的确做了个梦,只不过在醒来后,关于它的记忆便烟消云散了。
“我说了什么梦话,能让你笑成这个样子?”
“没、没什么……”
“只是一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魔子大人,居然也会说梦话,就觉得有些……”
“反差?”
徐念卿选择性地忽略了前半句问题,含糊不清地回应着,随后立刻抛出了另一个话题,将林墨的吸引力转移开来。
“对了,提到这个,你是不是忘了考虑一个隐患?”
“什么?”
“就是……等我们加入流云宗后,你若还是用自己原本的名字的话。”
“会不会让消息灵通之人,联想到你那天魔宗魔子的身份?”
“虽然就算暴露了身份,你也有师尊罩着,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可是不想再回去面对你那凶巴巴的师尊大人了。”
徐念卿撅起红唇,微微低下头,目光垂落在林墨的胸口。
似乎她能透过衣袍,看到对方身上的天魔护心纹。
无能的正道仙子,只能对着魔道大能留下的痕迹,敢怒不敢言。
见她如此模样,林墨出言安抚道:“怎么会?”
“虽然我是天魔宗魔子的事情,在宗门里可谓是人尽皆知。”
“但我天魔宗于黑雾林中隐世多年,门下弟子的数量早已大不如前,在外也几乎称得上是销声匿迹了。”
“如今宗门还能那么的,嗯……恶名远扬,基本上都是我师尊她们这些高阶修士的功劳。”
“你可是跟着我亲身走过那条,从天魔宗到黑雾林外围的路的。”
“咱们带着专门抵御黑雾、隐匿身形的玄阴御煞珠,都走得那么费劲。”
“你觉得若是寻常修士,空着手走上这么一遭,会是何等下场?”
“而玄阴御煞珠在我宗门中,要价不低,你觉得有几人会舍得花大代价兑换此物?”
“然后,放着于他们而言最为适合的环境不待,专程跑去正道的地界上提心吊胆地活着?”
“所以,在正道地界上,你所见到的那些所谓的天魔宗弟子,绝大部分都是打着我宗的旗号,狐假虎威的。”
“你不必担心我宗的哪个弟子,想不开了跑到正道地界上到处传播我的消息。”
“不会有人这么闲的。”
“就算,就算真的有这种人,那你觉得我在外人眼中,除了名字之外,还有哪点和天魔宗魔子能够沾上边吗?”
“一样帅?”
“噗——”
徐念卿被他最后这么一句给逗笑了。
“臭美……”
当然,抛开这句不谈,林墨的话的确有道理。
如今的正道地界上,见识过他那一身魔功的活人,就只有她徐念卿了。
在流云镇上,林墨给人留下的印象,从来都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医师。
当然,此时此刻,流云镇的众人应该早就发现了他们二人将纳兰家遗产一扫而空的行径了。
但,他们充其量也就是会觉得,林墨和她,是从中纳兰家的剧变中,侥幸存活下来得以趁机捡漏的幸运儿。
让他们推测,纳兰老祖是林墨亲手斩杀的?
你没事吧?
“不过,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嗯。”林墨站起身来。
“这下你还有什么担忧的吗?没有的话,看你这活蹦乱跳的样子,应该也歇够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赶路?”
“当然有!”
徐念卿双手叉腰,仰头看着他,笑嘻嘻地开口。
“我们的魔子大人,当初在纳兰嫣然那个坏女人面前,不是还一个劲地哭穷来着吗?”
“三块灵石的测资费,两个人那可就是六块灵石啊!”
“你不再找个富家小姐,傍上人家的大腿,咱们怎么付得起呀!”
看样子她的确是心情不错、活力满满,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林墨见她如此欠骂,便环抱起双臂,目光直勾勾盯着她。
“东荒望舒平原一带,正道魁首宗门,青云宗的圣女,算不算富家小姐?”
“嗯?说话!”
“呃……”徐念卿对此无言以对,倒也算得上是求锤得锤了。
又菜又爱玩,何必呢?
林墨抓住她细嫩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起。
“别废话了,肘。”
……
一路上,徐念卿无意间提及的“三块灵石”,一直萦绕在林墨脑海中,挥之不去。
于他而言,三块灵石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底层散修来说……
那可是需要节衣缩食、省吃俭用上几十天,才能积攒得下来的。
以他们的资质,绝大多数人都是达不到流云宗的入门标准的。
如此一来,这三块灵石就相当于打了水漂了。
可,对于见识浅薄的底层散修而言,他们又没法单凭自己,辨别出自己的资质究竟如何。
根骨这一项,倒是能丹田气海、经脉窍穴、修炼速度等等因素,来大致估算。
但悟性、心境这两项比较抽象的资质,却是几乎无从辨别。
就算人们心中对自己的各项资质,都心知肚明,又有谁甘心放弃那抹渺茫的希望呢?
花三块灵石,去正规的宗门测试资质,死也要死个明白——这是大多数人的心中所想。
林墨对于他们的这般行径,是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嘲笑讥讽和自视甚高的。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在另一个世界里,自己也是如同他们这般的,乌合之众、亡命之徒。
“也就是每个人的气海窍穴都是由天地自行开辟的,否则……”
“说不定不但测试资质要收费,开窍的手段也要被他们牢牢把握在手中。”
“唉,何必呢?”
“也罢,反正我此行的目标,是为了更方便地惩奸除恶。”
“至于恶人究竟是在宗门外,还是宗门里。”
“都一样。”
林墨摇摇头,心中这样想着,脚步未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