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先于视觉苏醒。小腹传来一阵熟悉而烦闷的坠胀感,紧接着,身下某种难以忽视的、带着湿意的粘稠感让她瞬间清醒。
华茹猛地睁开眼。
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昏暗的房间里切出一道细亮的光带。身边的位置早已空荡,何曼箐不知何时已经起床,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捧着一桶炸鸡啃得津津有味。
而她自己?
“……”
华茹几乎是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做贼似的微微抬了抬腰,伸手向下探去。指尖触碰到睡裤面料,一种不祥的预感得到证实——那片区域果然带着一种半干未干的潮意。
完了。
一股热血“嗡”地一下冲上头顶,饶是她自诩冷静,此刻也难免一阵慌乱和羞窘。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清理,而是——酒店那洁白的床单!
怎么办?这种尴尬至极的事情,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嗯?”
吃炸鸡的声音停了。很明显,何曼箐察觉到了她这边的细微动静。华茹立刻停下所有动作,紧闭双眼,呼吸变得均匀舒缓,开始装睡。
然而,事与愿违。她听见何曼箐放下塑料袋子的声音,接着,脚步声朝着床边靠近。
不行!
你不要过来啊!
就在何曼箐快要走到床边时,华茹当机立断,抢占先机。她猛地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自然地坐起身来。
“早上……好……”
她故意让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哦,早上好。”
小萝莉明显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她脸上露出一丝关切,犹豫地问道:
“那个……你的身体,没事吧?”
什么?
她看出来了?!
华茹心里一惊,不禁仔细看向何曼箐。这一看不得了,她立刻发现对方手里竟然拿着一包软包装的东西,看上去十分眼熟!与此同时,她的余光敏锐地瞥向床头方向——
无名!
他正悠闲地靠在通往次卧的门框上,双臂环胸,脸上带着那抹惯有的、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这下子,华茹全懂了。
是无名!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他早就预判到了她此刻的窘境,甚至指使何曼箐拿着卫生巾过来关心她。
可这算什么?
未卜先知?
一股比刚才发现状况时更深的寒意瞬间窜上脊背。这个男人……怎么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这具身体的反应?
这种被彻底看穿、连最私密的生理周期都被精准掌控的感觉,让她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被侵犯了领地的愤怒。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华茹坐在床边,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角,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她的脸上,却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迅速覆上一层寒霜般的平静。
她直接无视了门口那个笑得像只狐狸的男人,目光转向站在床前、手里还捏着那包卫生巾的何曼箐。
“我没事。”
华茹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甚至唇角还勉强牵起一个极淡的、堪称优雅的弧度
“谢谢你的关心。”
她伸手,动作自然地接过了何曼箐手里的东西,仿佛那只是一包再普通不过的纸巾。然后,她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动作流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除了刻意避开了身下那片可能存在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微小区域。
“我去洗漱。”
她丢下这句话,拿着那包救急物资,径直走向浴室,全程没有再看无名一眼。
“砰!”
浴室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
何曼箐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看了看紧闭的浴室门,又回头看向依旧靠在门框上的无名,小声嘟囔:
“她……真的没事?”
“呵呵……”
无名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眼神里却掠过一丝了然。他当然看得出华茹那完美掩饰下的惊涛骇浪。这只骄傲的猫咪,被人踩了最敏感的尾巴,没有当场炸毛挠人,已经是极限了。
“大概吧~”
无名耸耸肩,语气轻松
浴室里,正对着镜子、脸色铁青的华茹,听到门外传来的话,几乎要把手里的牙膏捏爆。
这个混蛋!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看向镜中的自己。苍白的面孔,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微微泛红的眼角。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拍打脸颊,试图让混乱的头脑冷静下来。
不能乱。绝对不能乱。
无名这一手,看似是雪中送炭的关怀,实则是赤裸裸的示威和掌控。他在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告诉她:你的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内~
这种被人完全看透、连生理隐私都无所遁形的感觉,比任何明刀明枪的威胁都更令人恐惧。这意味着,在他面前,她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和主动权可言。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在华茹的心头,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巧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时机精准到分秒不差,连品牌都分毫不差,世上哪有这般恰到好处的巧合?
还是他真有某种匪夷所思的预知能力?
想到莱昂纳多那场屠夫局中,无名在漆黑中行动自如的感知力,华茹的后颈泛起一阵寒意。若他连生理周期都能预见,那在他面前,自己与透明何异?
又或者……他对自己进行了细致到变态的调查?
连这种隐私细节都如指掌,那他在暗处究竟窥探了多少?这种可能性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等等!
华茹猛地抓住一个关键:嗅觉!
若无名拥有超常的感官,比如犬类般敏锐的嗅觉,是否就能提前捕捉到人体激素变化的细微气息?若真是如此,他昨夜提前准备用品,或许并非预知,而是侦察的结果。
破案了!
无名是狗!
他怎么这么狗?
可为什么是昨晚?
她忽然想到了刚才一脸担忧的何曼箐。
有没有可能,这些东西本是为她准备的?毕竟同为女性,无名顺手多备一份也合情理。自己只是误打误撞用上了这份备用关怀?
对,巧合。
这个解释最令她安心:无名只是个细心过头的队友,兼顾了所有潜在需求。若真如此,他甚至称得上可靠。
可万一不是呢?
若连气味都能捕捉,这份细心便成了恐怖的监视。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仍是预知未来那一丝微小的可能性——若成立,无名将是她此生仅见的、完全无法揣度的存在。
几分钟后,华茹再次打开浴室门时,已将所有惊涛骇浪压回眼底。她将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覆着一层薄冰般疏离而完美的表情,仿佛刚才的兵荒马乱从未发生。
她径直走向客厅,彻底无视无名那带着玩味探究的目光,只对何曼箐轻声开口,嗓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裂痕:
“我有点饿了。”
何曼箐赶忙把手里的炸鸡桶递过去,油汪汪的指尖还沾着几点椒盐:
“还有不少,你要吃吗?”
少女垂眼看了看那金黄酥脆却略显粗犷的食物,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却仍伸手接过,用纸巾垫着,小口咬下——姿态优雅得像在米其林餐厅切开一块惠灵顿牛排,与周围快餐包装的随意格格不入。
“呵呵……”
无名看着她这副强装镇定的样子,心底暗笑,却也不再刻意挑衅。有些钉子,埋下去就够了,敲得太急反而会适得其反。
这顿气氛诡异的早餐,就在三人各怀心思的沉默中进行着。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房间,却照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那无形却浓重的博弈气息。
华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无名之间的合作,进入了一个更危险、也更微妙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