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克莱斯那道扫向人群的目光太锐利了,但凡自己撤慢一点怕是就要被他发现了。

“剧情已经够乱了,我不能在继续添乱了啊…”

她右手扶在胸口处,侧耳听着街道那头的动静,安洁的道谢声、冒险者们散去的脚步声,还有克莱斯那沉稳的说话声正在一点点远去。

直到她确认那道银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她才缓缓地松了口气,抬手按了按还在隐隐作痛的右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低阶治疗药剂似乎对她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明明自己早就已经灌下了一瓶,按理来说这伤早该好了才对。

按低阶治疗药剂的药力来看,自己右肩这点伤不可能这个时间还残留痕迹的,难不成失去了魔力支撑,药剂吸收都成了问题?

正想着要不要再拿一瓶直接往伤口上倒,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伴随着金属铠甲的碰撞声,大概是正在进行巡逻的镇卫队或者骑士。

一匹黑马从巷口经过,那个骑士穿着银白色铠甲,胸前印着瑟兰菲特家的家徽,一手搭在剑柄,一手紧握缰绳,目光警惕地扫过街边的阴影。

“等抽空再给这伤口弄点药看看好了…”

月莉娜揉了揉眉心,等那名骑士离开后,她从巷子的另一头钻了出去,随手推门进入了一家酒馆内。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麦酒、烤肉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酒馆里很挤,七八张木桌几乎坐满了人,大多是穿着皮甲、腰挎武器的冒险者和雇佣兵,不少壮汉嗓门洪亮地聊着天,时不时还会因为争论某个话题拍桌子。

酒馆,永远是最好的情报来源,也是打听事迹,触发剧情的绝佳地点。不过她现在不希望再触发剧情了,想办法套点情报才是重中之重。

月莉娜扫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一张空着的小桌子上,那里靠着墙,能看到整个酒馆的动静,也不容易被人注意到,是打听消息的绝佳位置。

她快步走过去坐下,刚把兜帽向后扯了扯,一个穿着灰布围裙、手里端着托盘的侍应生就走了过来。“小姐你好,要点什么?”侍应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但是眼神却很活络。

“倒杯温水就行,谢谢。”

“好嘞!”少年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向吧台。

月莉娜靠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邻桌坐着两个冒险者,一个留着寸头,另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正低头吃着烤肉。

两人面前的麦酒已经喝了大半,说话的声音不算小,正好能飘进月莉娜的耳朵里。

“你听说了吗?瓦伦家的后勤线,上周又被袭击了!”寸头冒险者灌了一大口麦酒,抹了把嘴,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刀疤冒险者抬了抬头,嘴里嚼着烤肉含糊道:“早听说了,好像是那伙叛军干的?据说把瓦伦家的骑士打得屁滚尿流,那群狗仗人势的家伙,除了欺负我们这种普通人啥也不是!”

“可不是嘛!”寸头拍了下桌子,引得周围几人看过来。他不得不压低声音,却还是难掩自己的兴奋,“我跟你说啊,自从守望长城被破,瓦伦家的那群狗东西每天都要死一批!不是被叛军撵着屁股杀就是被魔族堵在角落杀!”

他说的绘声绘色,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脸上那股子兴奋压都压不住。

“你可别幸灾乐祸了。”那个刀疤灌下一口麦酒,将声音压的很低,“瓦伦家最近都开始骗冒险者和雇佣兵去西北战线填线去了,你可悠着点吧。”

这话一下子引起了他俩周围一圈人的注意,“骗?怎么骗的?”邻桌一个穿破洞皮甲的年轻冒险者凑过来,声音里满是警惕。

他手里攥着半块黑面包,指腹还沾着麦麸,一看就是靠低阶委托勉强糊口的底层冒险者,身上的装备十分老旧,腰间挂着的匕首上好几个豁口,连最基础的保养都没有做好。

刀疤往嘴里塞了块烤肉,声音含糊,只能听清个大概:“还能怎么骗?瓦伦家的人会发布一些看起来报酬很高的委托骗人运送空箱子去西北战线,然后到了地方,他们就直接把你们赶上前线和魔族战斗。”

他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将杯子里最后一点麦酒灌下后,在周围几桌人的目光中继续道:“据我所知啊,前阵子去的几批人一个回来的都没有!我知道的几个接了委托的小队伍里,只逃回来了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家伙,身上那股浓浓的魔血味啊!哎哟,听说还是从一个死掉的巨型魔族的肚子里逃出来的!”

他擦了擦嘴,将油渍在一旁的布匹上一抹,继续道:“要不是前去支援的瑟兰迪尔家骑士砍了那只巨型魔族,他怕是已经变成消化物了!”

众人听完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经验有实力的冒险者和佣兵脸上更是露出了嫌恶与干呕的表情。

魔血的味道一般人闻到都会生理不适,那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腐朽味和血腥味,毫无经验的新人一闻,一天下来怕是都不想再吃东西。

“反正瓦伦家这次是遭了难啦!哈哈!”不知是谁这么来了一句,引得众人不禁跟着乐了起来。

议论声还在继续,那个攥着黑面包的年轻冒险者脸色发白,忍不住插了句嘴:“可……可要是瓦伦家真垮了,这叛军会不会更过分啊?咱们这些底层人,不管谁掌权,不都是被拿捏的命吗?”

这话像是往熊熊燃烧的篝火扑了一大盆冷水,一下子浇灭了所有人继续讨论下去的念头,酒馆内顿时变的沉默了起来,原本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刀疤冒险者放下空酒杯,叹了口气:“唉,确实。瓦伦家那群狗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伙杀出来的叛军来历不明,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做的更过分呢?而且我听说,这群叛军好像还和什么邪教组织有关呐!”周围几人又纷纷点头,连最开始骂瓦伦家的寸头也皱着眉没再说话。

没人喜欢现在这个领地的统治者,更没人希望换一个有可能更凶残的统治者,众人的思绪此时也都变的纠结了起来。

月莉娜指尖轻轻敲着桌角,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

这叛军的来头听着似乎不小,而瓦伦家好歹也是埃利奥斯家的旁系,要说现在的实力肯定是不会和路边一条那样弱鸡。

从先前那个瓦伦家的卷毛贵族握剑的力道就能看出来,他应该是有和克莱斯抗衡的实力,只是碍于他的身份让他硬吃下了这个瘪。

而那伙叛军居然能把瓦伦家的骑士杀的和路边野狗一样毫无还手之力,不得不求援其他贵族,这叛军的实力似乎不简单啊。

“感觉还少了些东西…嘶…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酒馆门上的铃铛“叮铃”一声轻响将好几个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也将月莉娜的思绪打断,抬眸望向了酒馆大门的方向。

来人是一个缠着半身绷带的男人,右肩头那乌黑的印子下还冒着丝丝黑气,那是魔血浸染过伤口后才会有的特征。

“欢迎光…临…”

那个少年看到来客这副模样似乎有些被吓住了,迎客的话卡在喉咙里,半天都没有再发出声音。

那个男人点了点头,在人满为患的酒馆扫视一圈后看到了月莉娜对面的空座椅,缓步走了过去。

男人的靴子踩在酒馆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走一步,肩头那乌黑的印子就扩大一分。

邻桌的寸头冒险者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刀疤更是直接别过脸,假装盯着墙上贴着的通缉令,没人希望牵扯上麻烦,酒馆内也顿时恢复了原先热闹的氛围,却显得十分刻意。

他在月莉娜对面坐下时,椅脚蹭地的声音让月莉娜下意识将椅子挪远了一点,将身子对准了酒馆大门的方向,方便随时冲出酒馆。

男人没有看她,只是抬手招来侍应生,声音哑得像磨过的砂石:“给我弄一杯烈酒。”那个少年侍应生跑得飞快,将盛满酒的酒杯放在桌上后逃似的远离了这个角落。

男人猛地灌下一大口,喉结滚动时,肩头的绷带渗出血迹,黑气又浓了些。那上面残留的治疗药剂特有的翠绿色还印在绷带上,混杂着酒味,淡淡的魔血味和药剂味飘了过来。

“你的伤…”

月莉娜的声音引起了那个男人的注意,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将目光投了过来,等待着她的下半句。

“是和魔族打的?还是…叛军?”

男人抬眼看向她,瞳孔里略显浑浊:“你倒是直接。”他指了指自己肩头的黑气,“这个,只是高阶的魔物弄的。”随即,他又掀开了斗篷下那身黑色骑士服的一角,露出了里面那道狰狞的疤痕。

疤痕从他的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腰,显然是被利器砍出来的,伤口很新,上面还有没吸收完全的治疗药剂残留在伤口的缝隙里。

“这,是那群疯子砍的。”

她刚要追问,男人突然往前倾了倾身,将声音压的很低,那副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离她仅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那群家伙简直疯的不像人,就因为我是埃利奥斯家的旁系骑士,上来就要砍死我,跟要砍死他杀父仇人一样……”

那个寸头和刀疤听闻倒吸一口凉气,不仅是因为这个男人的身份,也是因为这些所谓的叛军对贵族的态度。

听这男人口中所说的,只要是贵族都照杀不误,哪怕你是旁系中的旁系,只要你和贵族沾点边就得死。

男人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丝黑血,肩头的黑气顺着衣领往脖子上爬:“我是从……”

他愣了一会儿,撇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的刀疤和寸头,又看向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黑发少女,刚想开口就被她打断:“西北方的前线逃回来的?”

那个男人搭在桌子上的手猛地一顿,原本死气沉沉的眸子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满脸不可思议的望向面前的少女。

“你……你怎么知道?”

她看了眼面前的男人,语气淡然:“不要小看我的情报能力啊,埃利奥斯家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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