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这女孩始终保持着警惕,尽管默不吭声的紧跟在他身旁,眼睛却不断审视周围景色,仿佛一有不对劲就要溜之大吉。
真可怜。
格林丝毫没有被误会的不悦,反而涌起对爱丽丝的怜悯。
她应该吃了很多苦吧?
看着女孩身上破破烂烂,缝满补丁,几乎见不到丝毫完好之处的单薄小衣,格林充满心疼。
贫民窟环境如何,格林多少还是知道的。
能在那种堪比地狱的环境中幸存,爱丽丝到底经历多少辛酸,格林完全明白。
“不过从今以后,你就不用再挨饿受冻了。”
格林紧握住女孩纤细而冰凉的小手,领着他走入上城区角落,一座称不上雄伟,但也相当雅致的小院外。
“因为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家了。”
爱丽丝瞪大双眼,呆呆的看着眼前充满生活气息,门外还种了几颗榕树,被花花草草包围,充满生活气息的典雅小屋。
我的...家?
自打懂事起,爱丽丝就没见过眼前这么光洁干净的房子。
不,更准确来说,这栋房子以及周边的一切,在爱丽丝眼底简直如梦似幻的仙境。
没有争吵不休的大人,没有不怀好意的目光,更没有只为一块面包就大打出手的凶狠。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
“为什么。”
看着眼前完美到不能在完美的一切,爱丽丝有些退缩的看了眼与周边格格不入,看起来就象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有些卑微的喃喃问道:“为什么您要对我这么好?”
爱丽丝不笨。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明白一个道理,天底下没有免费的馅饼。
“为什么?”
格林笑眯眯的重复了女孩的提问,然后不由分说的把她推进院落,“因为你教父我呀,可是一个圣武士。”
圣武士?
格林这个回答深深触动了爱丽丝年幼的心灵。
老实说,她不知道「圣武士」一词代表什么。
但是,格林说出这个词汇时的温暖,却深深感染了她。
盯着格林那张和蔼的笑容,爱丽丝不禁有些陶醉。
这位格林先生带她来的地方简直太美好了,甚至比自己家附近那个酒鬼大叔宣称自己经历过,在破产沦落到贫民窟前在城里「打工」的日子都好上无数倍。
“成为圣武士...”爱丽丝下意识的问道:“我就能住在这么漂亮的房子里面了吗?”
没有散发恶臭的阴暗小巷,只有在阳光普照下的花花草草。没有吵杂不堪的噪音,只有鸟语花香的清新。
格林没有回答女孩天真的问题,他只是温和的推开房门,给爱丽丝介绍起自己的新家。
尽管他本人也是第一次莅临这间小屋,但是冒险者日志模拟的经历,却无比真实的还原了一个资深圣武士,更准确来说,一个四十七级边境小城监察官应有的举止。
“好啦,这就是你的新房间。”
拉开木门,映入爱丽丝眼前的是间宽敞房间,一张小椅加上舒适的棉被,还有几具可爱的小玩具...
“我的,房间?”
女孩约略知道什么是房间,虽然不过七八岁,但她早已有在旅舍打工的经验。
但在她印象中,所谓「房间」,难道不该是十几人陌生人挤在狭小空间,打着地铺,躺在冰凉地板上的幻境吗?
可是...
“我的,这个意思是...”爱丽丝回过头,灵动的大眼中满是不确定,“只有我一人住在这里吗?”
“怎么啦。”
格林伸手再次揉了揉女孩有些黯淡的发丝——那是营养不良的证明,“你害怕一个人睡吗?”
格林有些心疼的问道。
害怕,一个人睡?
爱丽丝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她记忆里,似乎就不存在什么独自的空间。
跟其他半大孩子挤在阁楼,每天凌晨就起床,打扫客栈环境,顺便搬运杂物,然后替旅客修补衣服...
甚至爱丽丝的觉得自己运气够好,能被「善良的玛丽」这位旅店老板娘看上收为女仆,否则她境遇肯定更差。
“不,我不怕一个人睡。”
自格林拉着女孩走入房间内第一次,爱丽丝发自内心的笑了,她的笑容很腼腆,甚至带着些许的胆怯,仿佛担心自己那份笑容会出卖自己配得上眼前舒适环境的事实。
但即使爱丽丝的笑容如此不得体,但在格林眼中,却好似天底下最闪亮的宝石。
因为...
扶养这个女孩长大,以圣光之道培育她成为杰出职业者,就是格林获得奖励的契机呀!
也许在爱丽丝眼里,格林是个从天而降,拯救她脱离苦难的圣人。
可是在格林眼中,笑的眼睛弯的月牙似的爱丽丝,又何尝不是帮助他晋升职业者的希望?
于是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的手牵着手。
“总而言之,欢迎来到新家,爱丽丝。”
...
时间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间,爱丽丝开始适应自己的新生活。
她有了件漂漂亮亮的新衣裳,身上不再带着贫民窟的髒臭,取而代之的是昂贵香皂的芳香。
格林先生真的对她很好。
他总是那么的有耐心陪伴着她,那个来自贫民窟的女孩,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关照。
好吃的食物,温暖的被窝,关心的笑容...
“父亲。”终于有一天,当爱丽丝洗好澡,安静的享受格林替她梳理光亮秀发,绑了个好看马尾的时候,她改变了对格林的称呼:“谢谢你。”
格林愣了一下。
“有什么好谢的呀。”
格林轻轻掐了下爱丽丝柔嫩的脸颊,“我们家小爱丽丝可是天底下最棒的女孩!”
“呜。”爱丽丝闻言脸颊通红,相比同年纪无忧无虑的孩童,她懂得其实更多。
“对了爱丽丝,有件事想跟你说。”
打量起如今的女孩,经过几个月调理,如今的爱丽丝已今非昔比。
圆润的小脸,挺直的腰杆,光亮的眼眸。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什么事?”看向郑重其事的格林,爱丽丝语气也变得严肃。
“你,想成为圣武士,就跟我一样吗?”
格林眼神坚毅的看向以上城区标准朴实无华的房屋内,唯一稍稍奢侈的角落。
一尊神象就被供奉在那。
没有光明神系日常的神圣辉煌,没有生命神系的优雅端庄,更没有荣耀神系的气势恢弘。
角落的那尊神象,模样只是个平凡无奇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古铜色肌肤脸上满面愁容,看起来象个绞尽脑汁度过冬天农民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
“他就是我的信仰。”
恍然间,格林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是一个有着坚定信念,为了圣光完全无惧任何敌人哪怕粉身碎骨的狂信者。
“苦难者的庇护人。”格林音量不大,但很沉重,“正义之神卡姆多,也是光明神系中,唯一陨落至今未有继承人的神祇。”
陨落的神祇?
爱丽丝自然是知道神灵大人的,听附近的神官大人们说,那些崇高而伟大的存在,是世界运行的唯一原因。
可是,就连那么高高在上的存在,也会陨落...死亡吗?
而教父大人他,又为什么要供奉这么一个神祇呢?
爱丽丝困惑的睁大双眼。
“记住呀,爱丽丝。”
似乎看出养女的不解,格林一步步走到神象面前,谦卑的单膝跪地。
“真正的圣光,绝不只是普照表面那层最肤浅的外表,而是深入最底层,那触及灵魂深处的黑暗角落。”
嗡——
午后的残阳透过窗户,照拂到格林全身,在那一刻,爱丽丝屏气凝神的看着自己教父,只觉得眼前的不是一个凡人圣武士而是从天而降的神使。
“成为光吧爱丽丝,我知道你有那种天份。”
成为...光?
真正的圣光,能照亮最深层黑暗角落的光?
不知为何,爱丽丝突然想起自己拼命想遗忘的悲惨过去——那段在贫民窟里的糟糕童年。
爱丽丝想起自己走在路上,偶尔被同龄孩童嘲笑「被捡来的野孩子」、「不干净的血统」、「连自己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之前的她,总是想着把自己身上沾染「不洁」的过去屏除,可现在听完教父所言,爱丽丝心底反而产生莫名的冲动。
“我明白了。”
爱丽丝坚定的看向格林,“如您所愿,我会成为光的。”
不是为了虚无飘渺的圣光与正义,而是...
为了父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