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怎么样就能够算得上好朋友?
这两个问题似乎没有办法用什么理性的标准来定义。
比如说发一个测试的量表,题目像是两个人一起做过什么事情等等。
根据回答的结果,分析后能够得到一个“好朋友指数”。
但是,不是也有其他的情况吗?
就算只是第一次见面,也可以滚到床单上。
互相不喜欢,也可以因为寂寞而互相安慰。
那么,毫无疑问,朋友就是一个非常暧昧的词汇。
在朋友这个名词前面加一个好字,就是更加难以理解的存在了。
在今天之前,我对于这个名词没有任何疑惑。
比如苹果就是苹果,我不会怀疑苹果为什么是苹果。
同样的,隼人是我的挚友,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必要怀疑的真理。
按照某种设想的好朋友量表来看,我和隼人的关系应该早已经拉满了。
自三岁认识,从幼儿园、小学、中学,虽然偶尔会不在同一个班,但都是在一个学校。
上学,我和隼人几乎没有例外情况地一起行动。
没有社团活动的时期,我们都会一起放学回家。毕竟都住在同一个家里。
然而,正是因为太过熟悉了,彼此之间已经完全不需要有任何伪装,所以有些事情才不能做。
如果是往日,隼人绝对、绝对不会敲门之后才进我房间。
普通来说,他直接推门而入,才是符合我们关系的行为。
然后,隼人会给我一条冰棍、一瓶麦茶等等在冰箱里的东西。
隼人习惯如此,这么多年了,我也大致适应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
说起来,我也变得非常奇怪。
为什么要这么慌张呢?
心脏跳得好像在面临什么重大的升学考试。
书桌上的台灯散发黄色的光线,照在课本上的文字和图画。
另一边是我的笔记本。铅笔和圆珠笔稳稳当当地落在书槽处。
空调的温度似乎有些低了,隼人进门后,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臂。
今天也不例外,冰冻的酸奶被放在桌面上,是和在另一边的床头柜上的小黑猫正在舔舐的同款饮品。
怎么说,似乎有些不公平了,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一个只有我才能注意到的观众。
仔细一看,隼人的发梢仍有些湿气,他的脸型有些像少女漫的男主形象,遗传了千夏阿姨的白皙皮肤。
所以,超级大池面和超级大现充,在数学上一定是交集。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我还没有在这样的光线里看过隼人的脸。
我稍微有些真切地理解了,为什么那些女生会如此对隼人着迷。
“不喝吗?”
隼人指了指已经在桌面上留下水渍的酸奶。
“哦、哦……”
我生硬地伸出手,撕开酸奶封口。期间,我闻到了隼人身上刚刚洗过澡的气味。
真是奇怪,明明不论是洗发水、沐浴乳、洗衣液都是同一款,为什么隼人进来之后的才能闻见那样的味道呢?
酸甜而浓稠的奶味触及舌尖,伴随着冰凉的滋味。摄入糖分之后,我焦虑不安的心绪顿时缓解了不少。
“隼人,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既然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让隼人来提问好了。
我会知无不言的。
“真的没问题吗?告诉我的话。”
隼人的视线落到墙角的海报,印着公主切发型的黑发少女,眼眸凛冽。
那是我几个月前购买杂志附送的特典。
名为“舞姬”的魔法少女,艳丽的红色牡丹、梅花在她的黑色和服上盛放。
突然想起来,我还没见过变身之后的“我”长什么模样。
“大概没什么问题。”
我偷偷将目光投向正享受酸奶的玲玲,它对目前的尴尬空气视若无睹。
对了,它的猫爪是怎么撕开酸奶封口的?
沉默的胡思乱想中,我听见了来自隼人的一个不意外的疑问:
“那个,莲……你真的是魔法少女?”
隼人的声音,和广播剧里的少年声音一样清朗。
与我不太一样,十六岁的我,本音听上去还挺像小孩子的。
所幸我的朋友不多,不会被人以此嘲笑。
“大概……算?”
说完,我觉得脸上和脖子变得燥热,如芒在背。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我”会毫不犹豫地向隼人承认自己的身份?
我清晰记得,和隼人做那件“友人不应该做”的事情之前的心情。
骄傲、激动、兴奋,又一次保护了隼人,终于拥有了保护所珍视之人的力量。
以及,某种不可言说的,比喝下去的酸奶更加粘稠的欲望。
而包裹着这种欲望的外衣的,是“我”的行动准则——
任何事情都必须要有回报。如果之前没有得到,后面必须加倍得到。
中午,“我”从阴翳怪人手中救下了隼人,“我”想要和隼人牵手,但是在即将行动的瞬间,梦境消失,“我”产生了委屈的感情。
下午回家的路上,“我”又一次保护了隼人,让我们都没有被从天而降的广告牌砸伤,“我”想要得到隼人的夸奖。
那个时候,如果“我”不能被隼人知道身份,那么夸奖就不是针对“青山莲”的。
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和小孩子一般任性。
听见隼人的夸奖,“我”高兴的情感,竟顿时化作更为激烈的委屈。
是的,和阴翳的战斗相比,这一次显然更加简单。
以此为基准,“我”需要得到更加比言语鼓励丰厚的报酬。
牵手的选项被“我”毫不犹豫地pass。
拥抱!
然后亲上去!
“……”
我说谎了,我其实在欺骗自己。
我实际上并没有忘记那个瞬间的记忆。
因为羞耻而奔跑离开的那段路程中,我就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变小的身体,和隼人拥抱的感觉。
如同电流,让身体酥麻。
嘴唇相碰的触感。
大脑好像烧开的热水。
比起深夜锁门,偷偷打开网站,戴上耳机之后的事情还要令人愉悦。
但是,有些事情就是不能做的。因为,我比那个家伙——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我比“我”要更加珍视和隼人的友情!
“但是,隼人也知道,魔法少女是女孩子对吧?”
我开口,用坚毅的目光凝视隼人。
“啊、嗯。”
隼人像是突然被我的气势吓到。
“然而,我是男生,隼人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我故意让声音变得低沉。
“嗯。”
隼人点点头。
小学的时候,千夏阿姨还经常让我和隼人同时洗澡,说家人都是这样。
“所以,禁忌的力量,一定会有代价。”
我握紧拳头,不忍地闭眼低头。
“莲……”
隼人露出担心的目光。
原谅我吧,隼人,这是最后一次欺骗你了。
“那个魔法少女,其实是个接吻狂魔。战斗结束之后,看到谁都会想要过去亲。”
我,青山莲,为了我的清白,而彻底牺牲了“我”。
这样说着,我想要酝酿出几滴眼泪,尝试无果。
出乎意料地是,隼人突然激动的抓住我的肩膀,那沉重的力气,让我第一次感觉,原来他真的是篮球社主力。
“那……莲和多少人接吻过了?”
隼人的嗓音变得沙哑。
不妙,是不是造成什么反效果了!
我连忙提高声调,拼命摇脑袋:
“我、我我也是今天才刚刚成为魔法少女,所以那个魔法少女只和隼人ki——”
要说出来吗?我慌张地盯着隼人的眼睛,最终泄气。
“ki……kiss……过。”
“真的?”
隼人的手不知不觉又加重力道。
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说痛,所谓的男子汉,永远都不能承认自己软弱!
我撑起肩膀,虽然没有怎么锻炼过,但这个时候,气势不能输。
否则,“永远的好朋友、绝对不会改变的盟约”计划就无法实施了!
“是的。挚友之间难道还会互相欺骗吗?”
我朗声说,言辞真挚有力。
小黑猫玲玲的注意力从酸奶里离开,那棕色猫眼里似乎充满了好奇。
稍等一下,我想要为自己辩解。
妖精的社会怎样我不知道,但有一条无可置疑的真理:
人类之间如果没有善意的谎言是无法维持感情的。
“既然这样。”
隼人低头,他的反应出乎我预料。
设想里,在我说出这个设定后,隼人应该立刻认识到那个魔法少女不是我。
然后,像损友一样嘲笑我,或者说问我强吻了多少个美少女。
为什么气氛反而更加沉重了?
大概过了十秒,隼人凝视我:
“莲变身以后,只需要亲我就可以了!”
啊咧?
啊咧咧?我算漏了什么吗?
我悄悄后退,直至后脚跟踢到衣柜,后脑勺也咚的一声撞上。
房间里仅剩下空调呼呼的工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