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别墅,那间足以容纳下上数十人举办奢华舞会的客厅,此刻安静如陵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由震惊与荒诞共同发酵后,形成的诡异低气压。

客厅中央,平日用来播放财经新闻和古典音乐会、尺寸巨大无比的昂贵电视上,正反复播同一段足以让任何一个觉醒者为之疯狂、为之战栗的新闻快讯。

【全球强者云集华国,共待一人!东方神秘少年林业,登顶深渊速通榜!】

画面中,那面天幕般的【表面深渊】速通排行榜,被镜头一个极具冲击力的大特写,展现在全世界面前。

那张汇聚全世界最顶尖传奇名字的榜单之巅,一个崭新、充满东方神秘色彩的名字,以一种君临天下、不容置疑的姿态,散发着刺目而又霸道的光芒。

【NO.1:林业(华国),38秒51】

唐扈,这位向来自视甚高、平日连正眼都懒得瞧一眼所谓天才的唐家二公子,此刻正瘫坐在那张由意大利顶级设计师手工打造、价值连城的真皮沙发上。

平日总是挂着几分痞帅与轻佻的英俊脸庞,此刻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身体不受控制剧烈颤抖。

那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嫉妒。

而是一种……更原始、纯粹,源自灵魂深处、因看到无法被理解、无法被抗衡的存在时,所产生的……极致恐惧。

38秒51?

开什么国际玩笑?!

唐扈虽然玩世不恭,但他并非蠢货。

作为唐家子弟,他比任何人清楚,那张速通榜上每一个名字背后,代表何等恐怖的实力与底蕴。

特别是前十的几个怪物,每一个都是能一己之力,镇压一个国家气运的定海神针。

而那个被誉为神话、常年霸占榜首的【雷神】托尔,10分15秒的记录,更是被全世界公认为「理论上的极限」,是凡人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的天堑。

可现在呢?

这个叫林业的野小子,不仅逾越了。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那道天堑,直接开着泥头车,将整座天堑连同下面的马里亚纳海沟,都他妈给填平了!

38秒51……

已经不是快十几分钟的问题!

那是一种,对整个排行榜、对全世界所有传奇强者的……羞辱!

是一种,我跟你们,玩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游戏的降维打击!

更让唐扈感到头皮发麻、浑身发冷的,是新闻画面下方,滚动播报来自世界各地强者的动向。

英国的亚瑟爵士、俄罗斯的叶戈尔、日本的宫本武藏……

足足九十八位,榜上有名的怪物,竟然,真的,不远万里,齐聚华国!

他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与那个男人,一战!

这他妈是什么概念?!

这阵容,豪华到足以在半天之内,将世界上任何一个中等国家,从地图上彻底抹平!

他们汇聚于此,竟然只是为了……挑战一个人?!

唐扈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比上次林业展现跨世代军火时,还要被击碎的更彻底,然后重塑、击碎、再重塑……

在他即将因为大脑接收信息量过载而当场宕机之际,二楼的旋转楼梯处,传来一阵平稳、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唐扈下意识抬起头,只见自己的五妹唐柔,正从楼上缓缓走下。

她换下一身便于行动的米白风衣,穿上一条简约的连衣裙,长发随意披在肩后,那本精致绝美的俏脸上,因为这几天充足的休息和不知名的原因,更多几分由内而外散发出、令人心醉的红润与光泽。

看到妹妹的瞬间,唐扈已被恐惧和荒诞填满的心,仿佛找到宣泄的出口。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到唐柔面前,用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近乎求救般的急切语气,“五妹!你……你和那个林业……这几天,到底都在干什么?!”

面对二哥突如其来的质问,唐柔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出现奇怪的茫然。

随即,她想了一下,用一种极其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语气,淡淡地回答道:

“我们吗?”

“在副本里升级,锻炼技巧啊。”

回答轻飘飘的,却如一柄无形巨锤,狠狠砸在唐扈的神经上。

他的脸上,那份急切与惶恐瞬间凝固。

整个人,像是被施石化咒,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副本……升级?

锻炼……技巧?

唐扈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妹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一次受到冲击。

现在!

全世界!

所有最顶尖的强者,因为那个男人,齐聚在【表面深渊】副本门口,准备上演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诸神之战!

全世界的媒体,都在为那场即将到来、旷世的对决而疯狂!

结果你俩,这场风暴的绝对中心,竟然,像没事人一样,躲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优哉游哉地……

组队,升级,锻炼技巧?!

这……这对吗?!

这他妈的合理吗?!

唐扈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妹妹那张平静、又带着一股与以往截然不同、名为自信的脸庞上时,所有到嘴边的话都像鱼刺卡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突然想到,眼前这个五妹,虽然在那张变态的速通榜上,上榜的瞬间就被挤下去,排名甚至前百都没保住。

但,她确确实实,上过榜。

那个全世界无数强者穷尽一生,都无法触及的榜单,她,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少女,上去了。

这毋庸置疑地证明,她,唐柔,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家族庇护、可以被他们随意拿捏的五妹了。

她已经凭借自己的实力,踏入真正的高手行列。

最终,唐扈脸上的荒诞与震惊,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混合无力与挫败的颓然。

他无力摆了手,转身重新陷进那张柔软的沙发里,声音沙哑,“……没什么,当我没问。”

开玩笑,不到一个月就能从十几级,成长到足以挑战速通榜的怪物。

另一个,更是将整个排行榜当成自家后花园随便逛的神。

这两个家伙,用升级、锻炼技巧这种词来形容自己的行为……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唐柔看着二哥那副被抽走精气神的模子,清澈的眼眸闪过疑惑,但她没多想,也懒得多想。

径直走到客厅的另一侧沙发坐下,从口袋拿出手机,开始浏览着什么,嘴角不受控制勾起一抹她自己都未察觉、无比甜美的弧度,甚至还轻轻哼起不成调的小曲。

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正沉浸在热恋中、无可救药的少女。

唐扈看着她这副模样,那本沉入谷底的心,又一次因为无法理解的困惑,而提了起来。

“喂。”

他忍不住开口,“你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什么呢?见鬼了?”

“在和林业讨论战术问题。”

唐柔头也没抬,眼睛依旧盯着手机屏幕,仿佛在和谁进行实时的文字聊天,语气轻快回答。

唐扈的眼角,不受控制剧烈抽搐。

唐柔那副模样,那双桃花眼中,唐扈所有颓然消失不见,而是一种极其人性化、名为「我信你个鬼」的鄙夷。

讨论战术?

你他妈讨论战术能讨论到脸颊发红、嘴角上扬、还他妈哼小曲?!

你当我唐扈是瞎子,还是傻子?!

他承认自己是纨绔,是爱玩,但他不是没有脑子!

唐柔这副模样,哪里是在讨论什么正经事?

这根本……

就是他妈谈恋爱啊!!!

等会……

谈……谈恋爱!?

一个念头,如同创世惊雷,在唐扈脑海中猛然炸响!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在餐厅,五妹失态,父亲和大哥非但没有责骂,反而态度大转弯的原因!

他更想起,那些被他因为大意和轻视,而彻底忽略掉的细节!

大哥那句「让她陷进去,陷得越深越好」……

父亲那看向五妹时,如同看待完美祭品的眼神……

尼玛的!

唐扈内心深处,发出一声绝望哀嚎。

他终于明白了!

大哥和父亲,那两个老阴比,又他妈下大棋!

他们在利用!

他们利用五妹和那个林业之间,那该死的、名为爱情的东西!

可问题是!

唐扈看着那个正对着手机屏幕,笑得一脸幸福甜蜜的妹妹,感觉自己的肝都在疼。

你们他妈的倒是看看啊!

什么叫利用?

你妈哪里利用了?!

这分明是你情我愿、郎情妾意、干柴烈火、就差当场原地结婚好吗?!

还他妈讨论战术!

讨论战术能讨论到笑得这么开心?!

该死的!

你们怎么不干脆开个视频,通个宵,聊个天亮啊!

他妈的下楼买包烟,我楼梯不走了,电梯不答了,直接从阳台跳下去!

……

……

与客厅那充满八卦与无能狂怒的氛围截然不同。

唐家庄园的最深处,一栋与主楼风格迥异、充满现代极简与艺术美感的独立建筑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里,与其说是独立建筑,不如说是一间巨大、只属于唐瑾一个人的创作天地。

她安静坐在画架前,手中握着沾满颜料的画笔,在巨大的画布上,肆意挥洒着凡人无法理解的灵感与创意。

就在这时,画室那扇厚重的隔音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唐瑾没有回头,甚至眉毛都不曾动一下,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闯入门的,是三姐唐昭雪。

那张向来妆容精致、写满高傲的脸,此刻却带着几分不属于她的、病态的苍白与扭曲。

“四妹。”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沙哑与怨毒,“你在国外那么多年,应该……认识一些,不见得光的人吧?”

唐瑾手中的画笔,依旧在画布上行云流水。

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没有。”

砰——!

一声巨响,唐昭雪竟直接一脚,将旁边一幅已经完成大半的画作,连同画架踹翻在地!

下一刻,快到极致的破空声响起!

唐瑾手中那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画笔,其尾端坚硬的金属部分,不知何时脱离她的手,如同一颗被电磁炮发射出的子弹,带着足以贯穿一切的凛冽杀机,瞬间出现在唐昭雪的眼前,精准地,悬停在唐昭雪左眼眼球前方,不足一毫米的距离!

只要再前进分毫,就能将整个眼球,连同后面的大脑一同贯穿!

此刻的唐瑾,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那种属于艺术家的沉静与空灵?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是一种视人如草芥、视万物如蝼蚁、打扰到自己兴致,就要进行清扫的……绝对漠然。

然而,面对这近在咫尺、足以瞬间毙命的死亡威胁,唐昭雪的脸上没有半分恐惧,反而缓缓地,勾起一抹极其诡异、胜券在握的疯狂笑容。

“我都知道。”

她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画笔,轻声说道,“我都知道,你常年在国外,成为孤僻艺术家的……真正原因。”

唐瑾漠然的眼眸中,终于,多了一丝极其罕见的……疑惑。

“那是一次意外。”

唐昭雪的笑容愈发灿烂,也愈发……恶毒,“几年前,我去米兰看时装秀,正好,看见了你。”

“我看见你,背着一个比成年人还要高大的巨大行李箱,鬼鬼祟祟一个人,走进一处尚未完工的废弃工地。”

“几分钟后,你再出来,手里却只剩下一个……标准的行李箱。”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里面到底做了什么。”

“但我很清楚,那个巨大的、连男人都不可能单肩侧背的行李箱里头,装的绝对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唐瑾手中的画笔,在空中收回了。

她走到那被踹翻的画布前将其扶起,声音依旧是那般的空灵,却多了冰冷,“你想怎样?”

“不怎么样。”

唐昭雪的眼中,闪烁毒蛇般的光芒,“帮我,弄死那个叫林业的杂种。”

“事成之后,我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唐瑾闻言,缓缓转过身。

她看着眼前这个早已被嫉妒与怨恨,腐蚀得面目全非的三姐,脸上第一次,露出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表情。

那是一种,混合怜悯与嘲弄的表情。

“我不在乎你是怎么发现的。”

唐瑾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空灵,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但,只要我弄死你……”

“不也一样,能保守秘密吗?”

“你不会。”

唐昭雪的笑容,自信到极点,仿佛看穿一切,“因为,你不是正在……创作吗?”

唐瑾那只绘画的手,很罕见的,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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