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宫凛奈那双漂亮的淡紫色眼眸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情绪：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求生欲”。

就好像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看到了最后一瓶水。而我，就是那个拿着水瓶的、冷酷无情的资本家。

我的大脑，开始以我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冷静，飞速进行成本效益分析。

【方案A：拒绝】

优点： 坚守“互不侵犯协议”，彻底与麻烦源切割，能量消耗为0。

缺点： 雨宫凛奈很可能会因为这次重大打击而精神崩溃。一个精神崩溃的“精密人偶”在学校会引发什么灾难性后果，完全无法预测。她甚至可能破罐子破摔，把我的秘密（“其实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也抖出去。风险等级：高。

【方案B：同意】

优点： 获得雨宫凛奈的“绝对感激”，暂时避免了她精神崩溃的风险。

缺点： 彻底打破“互不侵犯协议”，我将被迫与她产生更深度的纠缠。能量消耗：至少20点起步，且后续可能产生无限的追加成本。

结论：两个都是烂选择。但相比于一个不可控的未来，一个可以量化的、眼前的损失，似乎更符合我的“节能”美学。

“唉……”我发出了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的叹息。

“铃木同学？”雨宫凛奈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我。

“协议可以打破，”我缓缓开口，“笔记也可以借给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她立刻挺直了腰板，“只要你肯帮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钱吗？还是说……”

“不。”我摇了摇头，钱只会带来更复杂的麻烦。

我看着她，用一种宣布物理学新定律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了我的条件。

“雨宫同学，你破坏了我们刚刚签订的神圣契约，强行把我拉入你的因果之中，这导致我宝贵的‘行动能量’发生了非必要的损耗。”

“……哈？”她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表情。

“所以，我需要建立一套‘能量补偿机制’。”我竖起一根手指，“很简单。今后，因为你的原因，导致我每消耗1点‘行动能量’，你就必须为我做一件能让我节约同等能量的事情来偿还。这次借笔记给你，来回上下楼，加上精神损耗，我计算了一下，大概需要消耗我25点能量。你就欠我25点‘能量贷’，明白了吗？”

雨宫凛奈呆呆地看着我，嘴巴半张，似乎正在努力处理她那颗年级第一的大脑也无法理解的信息。

“举个例子，”我耐心地解释道，“这25点能量贷，我可以在未来进行兑换。比如，下周轮到我打扫教室卫生，那是一项需要消耗25点能量的重体力活。届时，我就可以要求你，替我完成这项工作，来偿还你的‘债务’。”

“……”

“怎么样？”我问道，“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公平、最符合能量守恒定律的方案了。”

雨宫凛奈沉默了足足十秒。

她看着我，眼神从最初的“这家伙在说什么鬼”，逐渐变成了“虽然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最后定格在了“管他呢先拿到笔记再说”的觉悟上。

“我明白了！”她用力地点头，像是在签署一份关乎性命的条约，“我同意！无论什么样的‘能量贷’，我都接受！”

“很好。”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契约成立。你在这里等我。”

我转身走出702室，回到楼下我自己的房间——602室。

从书架上抽出我的古文课本和课堂笔记，我又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把它们装了进去。毕竟，这是重要的“交易资产”，需要一点仪式感。

当我再次回到702门口时，雨宫凛奈已经穿戴整齐，换上了一身看起来很居家的白色连衣裙，头发也重新梳理过，虽然还是戴着那副黑框眼镜，但至少恢复了五成“精密人偶”的形态。

“给你。”我把纸袋递给她，“明早七点半，在我家门口还给我。”

“好！”她如获至宝般地接过纸袋，紧紧抱在怀里，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你，铃木同学！你就是我的神！”

“我不是神，我只是你的债权人。”我无情地纠正她，“那么，晚安。”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了。背后，似乎还能感受到她那炙热的、充满感激的视线。

回到家，我终于感觉整个世界都清静了。虽然欠下了一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回的“能量贷”，但总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我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七点二十八分。我准时打开门，准备去上学。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顶着浓重黑眼圈、精神萎靡、仿佛被吸走了灵魂的“幽灵”，正靠在我家门口的墙上。

是雨宫凛奈。

她穿着整洁的校服，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但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燃烧殆尽”四个大字。

“早……早上好，铃木同学。”她看到我，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把那个牛皮纸袋递了过来，“笔记……还给你。非常……感谢。”

“你这是怎么了？”我接过纸袋，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没什么……”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就是昨晚的游戏活动，是期间限定的最终日……我一边抄笔记，一边肝活动……不小心就……”

我无语了。这位同学的精力分配，显然出现了严重的结构性问题。

“你的笔记，好厉害。”她忽然说。

“嗯？”

“我从没见过那么工整、那么有条理的课堂笔记。”她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纯粹的敬佩，“我还以为，像铃木同学你这样的人……上课应该都在睡觉呢。”

“错误的观念，”我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最高效的节能，是在源头就杜绝能量的浪费。上课认真听讲，做好笔记，是为了减少复习时需要消耗的、成倍的能量。这是战略级别的节能。”

“……原来如此。”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短暂的、还算和平的晨间交流中，我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视线。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公寓的电梯口。

电梯门刚刚打开，我们班的班长，以八卦和广播能力著称的“情报女王”——中村美咲，正站在那里，手里还提着一袋便利店的早餐。

她看到了我。

然后，她看到了我身边的、一脸憔悴但依然是女神的雨宫凛奈。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我从雨宫凛奈手中，接过那个牛皮纸袋的动作上。

中村美咲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了一个混合着震惊、了然和极度兴奋的、信息量巨大的表情。

她对着我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心里“咯噔”一下。

完蛋。

这比被佐藤健太看到，还要麻烦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