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整个‘晨曦净世’仪式当鱼饵,就为了钓他这条小杂鱼?

这手笔也太大了。

但若不是陷阱,难道真是那位神秘的‘窥屏者’在暗中递出橄榄枝?

这忽冷忽热的态度,简直比北境的天气还要变幻莫测。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村外墓地的方向,这些先不管...埋在地下的那个怎么办?

仪式发现了她怎么办?

“晨曦净世……这种级别的仪式……”他又抚了抚额,这倒不是他亲手审批的方案,而是另一位策划。

但还是很麻烦,假死魔药的级别是不低,但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这个仪式...

他加快脚步,心中却越发沉重。

无论汉密尔顿和那位“窥屏者”在玩什么把戏,明天他都得去矿坑边上一探究竟。

至少……那里离她最后所在的地方,更近一些。

也许能在仪式开始前,找到什么线索,也许能趁着混乱,确认她的安危。

这个念头就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支撑着他在刺骨的寒风中继续前行。

林舟回到了小院,艾拉已经按原计划离开了这里。

为了以防万一,在林舟被迫随骑士队返回王都时,她还能作为暗中的后手,设法带夜琉璃离开。

现在的情况虽然与最初的预想有所不同,但这个安排反而更合适了。

汉密尔顿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白了。

林舟站在寒冷寂静的小院中,目光投向屋内,艾拉细心地收拾过了房间,炉火已经熄灭,但一切井然有序,看不出任何匆忙离去的痕迹,她总是这样周到。

“‘此番若能尽责,事后也不必拘泥’...”

林舟低声重复着汉密尔顿的话,如果他没有被查出问题,就可以走了。

骑士队的人不会追踪他。

嗯,应该是这个意思

而那句“不要做额外的事”,此刻在林舟听来,更像是一句善意的忠告,或者说,是一个交易的条件。

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试图探查教廷的真实意图,不要过问那些不该他知道的事情。

只要安分守己地完成指派的任务,然后安静地离开,那么汉密尔顿——或者说汉密尔顿所代表的那位“窥屏者”——就会兑现承诺,对他的去向“视而不见”。

这是一条生路,一条看似平坦的退路。

林舟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村外墓地的方向,尽管隔着重重屋舍,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可以明天一早就去哨位,完成观察任务,然后在仪式结束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艾拉已经提前撤离,他可以轻易与她汇合,然后远离黑荆棘村,远离北境,回到王都过上好几年潇洒生活,反正魔女灭世也要好久好久,以他脑海中那些庞杂的情报……他确实可以活得很好。

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甚至……妻妾成群?

温暖如春的豪宅,流淌的美酒,柔软的丝绸,还有环绕着他的、各具风情的美丽脸庞……

那是一种他前世作为社畜只能在深夜加班时偶尔yy一下的生活。

很诱人的选择。

但……

他想到了那口薄棺,那个所谓的“灭世魔女”,在真正毁灭世界之前,或许会先因为她所信任的“老爷”在关键时刻的选择,而悄无声息地湮灭在一场针对性的神圣仪式里。

“唉。”林舟叹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能永远保持策划的上帝视角,将一切视为数据与剧情。

可艾拉选择跟随的颤抖,夜琉璃接过那碗魔药时看向他的信任……这些不是代码能编写出的反馈。

这毕竟不是什么虚拟的道德选择题。

这是活生生的人,把命押在了他的选择上,而他确实没法像丢弃一件装备一样,随手把这份重量扔开。

“行吧行吧……”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嘟囔,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承认,我就是心软,看不得别人信赖我然后背刺别人,行了吧?”

他翻了个身,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才不是为了养什么合法白毛萝莉……”

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怕被谁听见似的、

“虽然……咳……确实是挺可惜的……”

最后几个字几乎含糊在了喉咙里,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惋惜情绪。

而另一边,矿坑深处,暗影之茧无声地脉动,如同沉睡的心脏。

夜琉璃蜷缩其中,黑发如海藻般散开。

她的梦境像是一片朦胧的迷雾。

梦中没有清晰的场景,只有一种强烈的被缠绕的感觉。

她似乎在不断下沉,四周是柔软却无法挣脱的漆黑绸缎,它们温柔地裹挟着她,却也严密地封锁了所有方向。

在迷蒙深处,有一个温暖的光源。

那光并不耀眼,却让她本能地想要靠近,仿佛寒夜中的旅人窥见窗扉里透出的炉火。

她向着光的方向挣扎,那些漆黑的绸缎却随着她的动作温柔地收紧,将她更牢地固定在这片温暖的黑暗里。

一种矛盾的情绪充斥着她:既渴望那点光带来的安心感,又恐惧一旦触及,光源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

“……不准走。”

她无意识地呢喃,声音在梦境中微不可闻,这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迷茫的乞求,带着浓重的不安。

模糊的光源中,隐约映出一个同样模糊的、焦急徘徊的人影。

她看不清那是谁,但能感觉到一种让她心口发紧的联系,那人似乎想离开,想走进一片更亮、却让她非常讨厌的金色光芒里去。

绸缎缠绕得更紧了。

“我的……”

这个词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雏鸟般的固执和独占欲。

不是想要摧毁或囚禁,只是单纯地想要留住那一点即将消散的温暖。

黑发少女在茧中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随时会惊醒。

而在千里之外的王都,艾莉娅侧卧在天鹅绒的躺椅上,一只手枕在颊下,淡金色长发如瀑般散开,几缕发丝被微风轻轻拂动。

这是圣女例行的午息时光,身为晨曦圣堂的核心人物,她终日被繁重的教务和职责所环绕,唯有这片刻小憩是她难得的休憩。

或许是连日来对北境之事的思虑过甚,今日她睡得比平日更沉一些。

她睡得很沉,淡金色的长发散落在颊边,平日里总是紧抿的唇线微微放松,甚至有些孩子气地嘟起。

阳光轻吻着她的脸颊,这个季节的太阳晒着才叫暖洋洋,不似其他季节般毒辣。

不过恬静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下一道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她的睫毛开始颤抖,眉心蹙起,即使是在睡梦中,也显露出一丝难以化解的挣扎。

搭在绒毯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指节微微发白。

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渗出,沿着太阳穴缓缓滑落,没入金色的发丝间,留下了一道微湿的痕迹。

紧接着,她的呼吸一窒,从榻上惊醒过来。

湛蓝色的眼眸豁然睁开,里面还残存着一丝未散的朦胧水汽和清晰的茫然。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了眼角那一点冰凉的湿润,不由得愣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沾着泪痕的手指,眼中充满了困惑。

梦……?

她努力回溯,脑海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唯有一种沉重得让她心悸、却没有任何具体画面的悲伤与失落,仿佛遗忘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窗外,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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