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并未出手阻拦。
毕竟实力差距如此悬殊,真动起手来,吃亏的是他自己。
眼下他能仰仗的,便是那祭血印对于纳兰老祖的限制。
林墨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何种秘法,能够对冲掉祭血印掠夺气血带来的影响。
纳兰肃见自家老祖如此决绝,无奈地叹了口气。
纳兰一族的祖传秘法,唯有历代家主和极少数的族中强者,有资格知晓。
到他们这一代,唯有纳兰肃和老祖两人了解其中隐秘,连那位正在主持护族大阵、修为三转小成的大长老,都不得而知。
为何?
血炼祭坛——抽取同源血亲的气血、生机,灌注于一人之身,以补足亏空、破除瓶颈、延长寿数!
因为此法邪异无比,一经用出,便会遭致天怒人怨,非万不得已之刻,绝不能动用。
可眼下……
老祖为了得到林墨的那门神通,竟是顾不得其中代价了。
纳兰肃作为二转圆满境界的修士,见识也算不得短浅,他大概能看得出,林墨治疗老祖时使用的术法,层次最起码也有二阶上品。
可,这并不会让他心中生出足以压倒自身理智的贪念,最起码,动用血炼祭坛,以族人性命作为代价,他是千万个不愿意的。
但老祖他……
“快!!!”
纳兰桀此时已然是双目猩红,本就为数不多的理智,被杂乱的情绪给冲刷得一丝不剩。
对那部术法的贪念、对自身生机渐消的恐惧……
见老祖如此模样,纳兰肃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再度抬眸之时,他露出了坚毅的眼神,飞身直上,悬于半空。
他扫视了一眼四周蔽日遮天的大阵光幕,心想:如今倒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护族大阵隔绝内外,老祖气血亏空、生机凋零,绝大部分族人也都在场,以及……
那少年手中,被老祖称为“纳兰家族一飞冲天的契机”的术法神通。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心中这样想着,他屏息凝神,逼出了自己的一口心头血。
随即以这股心血为引,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翻飞,掐出各式手诀。
“血炼祭坛,启——”
随着纳兰肃一声低吼,整个纳兰府剧烈地震动起来,中心的演武场上,一座祭坛从地下深处升起。
其大小与演武场上的擂台相差无几,色泽暗红,质感黏腻,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大阵之内的众人,无不是感到心中一阵悸动,催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想要跪拜在那祭坛前,自绝性命,献出鲜血。
别院的位置离中心较远,但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林墨连忙暗中催动本命魔功,强压下心中的异样,同时伸手拍了拍,徐念卿那止不住地颤抖个不停的臂膀。
《安魂渡厄诀》的清凉气息度入,抚平了她心中的慌乱惶恐。
然而其他人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如今的光幕之内,唯有主持护族大阵的大长老、催动血炼祭坛的纳兰肃、等待生机灌注的纳兰桀以及林墨、徐念卿、纳兰嫣然,这寥寥几人得以站稳身形。
其余众人,无不是在竭力抵抗着血炼祭坛带来的影响,连站都站不稳了,更别谈出手做事。
身为血亲,他们遭受的影响和林墨这个外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不要……”
“呃啊!!!”
纳兰家的族人们,从年龄最大、修为最低的开始,一个个地爆成了血雾。
第一批被献祭的族人:老、弱、病、残、空长年岁而修为低微者……
血雾化作涓涓细流,汇聚到了中心处的祭坛上。
经由祭坛转化,其猩红色泽更盛,随即尽数流向了半空中的纳兰肃身边。
这座祭坛,神秘、危险,纳兰一族自发现它之后,便一直视之如虎,不到家破人亡之际,绝不会考虑动用。
因为它虽然能够提纯气血之力,化作缕缕生机,但……
这都是一个个血亲所化的啊!
纳兰肃看了看环绕在自己身边的猩红生机,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既然做了,便要做到底。
于是,他操纵着这股几十位血亲以生命所化的磅礴洪流,尽数灌注入下方的纳兰桀体内。
纳兰桀发出一声既痛苦而又畅快的嘶吼,干瘪的身躯如同枯木逢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饱满、红润起来。
透过皮肤,依稀可见骇人的血色纹路在他全身各处蔓延。
随着这股猩红生机的注入,祭血印对他造成的气血亏空,被瞬间补足,甚至犹有过之。
他的状态,恢复到了刚刚出关时的那般境地,三转巅峰的气息重新饱满起来!
虽然那祭血印如跗骨之蛆一般,无时无刻地掠夺着他的气血生机。
但对比起刚刚补充的那股由族人们化作的猩红生机,无异于涓涓细流之于汪洋大海。
在他擒下眼前这个恶心至极的小子之前,足够用了。
“小子,看招!”
纳兰桀站起身来,随手挥出一记血色大手印,握向林墨。
亲眼见到了他们所谓的家传秘法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后,林墨心中已经有了拖延、应对之策。
他先是眼疾手快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一阶极品的防护法宝,挡下对方这一招。
虽然会当场报废,但他身为天魔宗魔子,家大业大的,耗得起。
随即,全力催动祭血印,掠夺对方体内刚刚充盈起来的气血生机,化为己用。
感受着体内生机流失的速度暴增,纳兰桀像是穷怕了一般,当即便是急了眼。
“你找死!”
他并指如剑,刺出一道锋锐的血气,直指对方心口。
林墨又是随手抛出一件二阶下品的护身法宝,挡下这一招。
同时取出天魔剑,掠步向前。
这般只攻不防、以伤换伤的打法,让他成功在纳兰桀的肌肤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天魔剑能够以气血生机祭炼自身,这一剑,虽然没对他造成什么伤势,但亦是掠去了一丝生机。
“你……”
对于一位真正体验过油尽灯枯、寿数将尽的感觉的老者来说,夺其生机,无异于是对他最大的挑衅。
祭血印、天魔剑一内一外的劫掠,让纳兰桀刚刚恢复的为数不多的理智,再度烟消云散。
他低吼一声,不再是随意地挥出一拳一掌,而是开始真正动用起了自己的本命功法。
掌中,清辉凝聚,一记三转巅峰修士的全力一击,就要蓄势待发。
他的战斗经验何其丰富,说是蓄势,实则在转瞬之间便已完成。
然而就在纳兰桀即将打出这一击时——
“噬魂刺!”
在察觉到对方怒不可遏、开始动真格的瞬间,林墨便催动起了《噬魂炼怨诀》。
纳兰桀本就状若癫狂,此刻只顾着自己的杀伐之术,又对神魂层面的手段毫无防备……
“嗡——”
纳兰桀面色一变,掌中清辉顿时驾驭不住,轰然炸开。
林墨一击得手,这位经历过不知多少岁月的纳兰老祖,竟是如同那日的萧炎一般,遭了自己手中招式的反噬。
趁此时机,林墨凭着那件还残存了些微力量的二阶下品护身法器,趁乱顶着对方招式的余波,向前又是挥出一剑。
“呃……”
纳兰桀摇晃几下,站稳了身形,身上的衣袍已经破败不堪。
林墨也被余波倒逼着飞身退去几步,撞在了徐念卿身上,两人一同仰倒在地。
这一剑,又掠去了纳兰桀几缕生机。
他此刻双目猩红,对林墨的愤怒完全胜过了先前意有所图的贪念。
现在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了眼前这个少年。
“纳兰肃,再来!”他扭过头,高声嘶吼。
半空中,纳兰肃已经操纵着血炼祭坛,将第二批族人炼化为了猩红生机。
他的心中早有决断,既然启用了这座邪异的祭坛,那便不会有丝毫留手。
今日过后,光幕散去,能够活下来的,只有四人。
他、老祖、自家女儿、大长老。
只挑选老弱病残、资质低劣者祭炼,保留二转甚至一转高阶的精锐?
开什么玩笑,做了这种事,剩下的人,还能认得下,这份血脉亲情带来的联系吗?
今日你祭炼他们,明日是不是就轮到我们了?
离心离德、人人自危——这是动用此般手段,所要付出的必要代价。
正因如此,历代纳兰家主,绝不愿轻易动用此术。
而一旦启用,那便要做好只余下寥寥几人,背负着全族的希望活下去的准备。
繁华、落寞、苟延残喘、几度浮沉——
这是自纳兰家选择留下这座祭坛起,便注定要一直背负下去的命运。
不再多想,纳兰肃将第二批族人所化的生机,灌向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