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时光,在樱井千雪的“新日程表”下,被分割成了无数个精准的、以分钟为单位的模块。

上午是英语和数学的强化练习。下午是理科的错题集分析。夏川悠感觉自己不是在家里休息,而是在一个管理比学校更严格的、一对一的精英补习班里。唯一的区别是,这里的老师,会用一种近乎虔诚的、令人毛骨悚ĺ然的爱意,凝视着她的“学生”。

夏川悠坐在书桌前,机械地翻动着一本厚厚的、满是复杂公式的参考书。千雪就坐在他的身边,陪着他,手中的红笔不时地在他写错的地方,画上一个温柔的、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的圆圈。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抽干。

那份名为“自由”的幻觉,在昨天的豪赌失败后,已经彻底离他而去。他现在,只是一个安分地、待在主人身边,等待喂食的人偶。

“悠,这里,”千雪的指尖,轻轻点在了书页的一角,“这个公式的用法,你又记错了哦。”

“啊……抱歉。”悠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伸手去拿另一本笔记。

或许是因为精神恍惚,他的指尖在划过崭新的、边缘锐利的纸页时,一阵微小却清晰的刺痛传来。

“嘶……”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一滴小小的、殷红的血珠,从他的食指指腹上,缓缓地渗了出来。

一道再寻常不过的、小小的纸张割伤。

“悠!”

身旁的千雪,却发出了一声仿佛天塌下来一般的、充满了惊惶与心痛的惊呼。

她在一瞬间丢下了手中的红笔,双手捧起了悠受伤的那只手,动作轻柔得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的、即将破碎的瓷器。她看着那颗小小的血珠,美丽的眼眸里,瞬间蓄满了泪水,脸上是极致的痛苦与自责。

“对不起……对不起,悠……都怪我……”她的声音在颤抖,“我不该逼你做这么难的题……我不该让你看这么厚的书……我竟然……我竟然让你受伤了……”

“千雪,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悠有些哭笑不得,他想抽回手,却被她用一种不容抗拒的、柔软的力道紧紧握住。

“别动!”她用带着哭腔的、命令般的语气说道,“千万别动!我去拿医药箱!”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放在桌上,然后快步冲出房间,几秒种后,她便拿着一个专业的、几乎可以用于野外急救的大号医药箱跑了回来。

她单膝跪在了悠的面前,这个姿态,像一个即将为国王处理伤口的、忠诚的侍女。

她打开医药箱,里面的酒精棉、消毒液、各种尺寸的创可贴、纱布、绷带……一应俱全。

她用镊子夹起一小片酒精棉,无比专注地、轻柔地,为他那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进行消毒。酒精带来的微弱刺痛,让悠的指尖微微一颤。

“很痛吗?对不起……”千雪的眼泪,真的滴落了下来,砸在了悠的手背上,温热的。

她处理伤口的动作,专业而又细致,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感。消毒,涂上最好的抗菌软膏,最后,她从几十种创可-贴里,挑选了一张最柔软、最贴合的,小心翼翼地为他包好。

做完这一切,她依旧没有放开他的手。

她捧着他那只被精心包扎过的手指,缓缓地、虔诚地,将它送到了自己的唇边。

然后,她在那小小的创可贴上,印下了一个无比轻柔的、如同羽毛般的吻。

“痛痛,都飞走吧。”她抬起眼,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轻声念着那句属于童年的、古老的魔法咒语。

夏川悠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跪在地上,仰视着自己。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爱意与怜惜。她乌黑柔顺的长发,有几缕因为刚才的忙乱而垂落下来,轻轻搔刮着他的手臂。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清甜的洗发水香味,那香味,此刻却像是最浓郁的、能麻痹人所有神经的**。

“都是我的错……”她捧着他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贴在了他的手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像是在汲取着唯一的慰藉。“我不该只想着学习……我不该让你这么累……”

她缓缓地抬起身,向他靠近。

两人的距离,被缩短到了极限。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他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呼吸,轻轻地、吹拂在他的嘴唇上。

整个世界,仿佛都消失了。

只剩下她那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知道,他应该推开她。

他知道,这份爱是扭曲的,这份温柔是致命的。

但是……

被她这样全心全意地、仿佛当做全世界唯一珍宝般地爱着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么让人……无法抗拒……

他的身体,背叛了他的理智。

他没有动。

他默许了。

他沉沦了。

千雪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任由自己处置的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无比满足的、计划通的幽光。

她没有吻下去。

她只是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抵在了他的额头上,用最亲昵的、情人般的姿态,轻声低语:

“放心吧,悠。”

“只要有我在,从今以后,你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哪怕是……再小的一根刺。”

这句誓言,像最温柔的催眠曲,也像最冰冷的判决书。

宣告着他,从此,彻底失去了伤害自己,以及……被伤害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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