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下个不停。四周像是被深海深深的笼罩了一样。

一开始我很羞愧。

我没脸去见唐悦和安祈。

犹豫不决,留在了学校里兜圈子。

没了宿舍,没了摄影部,放了学,我好像无处可去了。

可不知为何,我如今一脸不安,一脸恐惧地望着有探照灯照明深渊的高楼之上,我的身旁是和我淋得湿透的学姐,她的手很温暖,这份大雨天,好似只有这双手才有温度。

把时间推移,当初我是拿着被玩的就剩下几格电的手机在楼顶拍摄。

手机虽然方便可需要充电,没有电自己就没法刷地铁,自己也没有钱。

我当时犹豫了一会就要下去,我看着手机剩余的电,我想拍下彩虹,安祈之前那么喜欢彩虹,说不定会原谅我。

我们说不定还能在一起。

可当我拿着手机,站在教学楼的楼顶四处张望的时候,在手机里隐约看见了人影,那时已经放学,除了我之外应该没有人会闲来无事往教学楼上跑。

宿舍的话,说不定还有收衣服的人。

对方离我就只有一栋楼的距离,那好像是个穿着制服的女生,下着大雨天,坐在了围栏的墙沿上,前后挪动着身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想要干什么。

于是我打电话想要报警,然而手机恰巧没电了。

一股寒意涌来,我迈开腿,连忙跑下了楼。

庆幸的是自己跑下来的时候,人影还在楼上晃动,当我跑过去的时候,学校里几乎看不见人影,而我往上看去只能看到耀眼的探照灯,风雨吹打在我脸上生疼。

遇不到半个人,我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那边的教学楼好像是荒废的表演楼,进入里面是类似会议厅的大教室。

我爬上楼梯,推开了楼顶的大门,看见少女穿着校服在风雨飘摇,顿觉松了口气。

可是那人却双脚踩在湿润,还长满苔藓的围栏边沿上。

我连忙跑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朝着,因为四射的白色探照灯而看不清的样貌大喊:“快下来,上面危险。”

可我喊了许久没动静,才回想起来这儿是有人跳楼死了的地方。

我怕那是鬼,所以吓了个哆嗦,想往回走。

“你是江庭吧。”

当我转头的一刹那。

那只鬼,叫了我的名字。

从她的方向好像能够看见我的样貌。

我只能看见她的头发随风飘逸,又在雨水的捶打下凌乱。

我当时心里恐惧的好像是咽下了一个石子,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可是鬼也罢,是人也好,我不敢赌是人的可能性。

所以我转过了头询问:“你是谁?你为何在这?”

“你不拍电影了吗?听说你不做导演了。”

当转动的灯光,全都射向下方,我透过雨水的反光才看清了对方的样貌——严镜花。

她是当初选角时,以及最后拍摄结束后,成绩和样貌最出众的女演员。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丝,发丝勾在了嘴唇上,嘴唇上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她好像在笑。

严镜花的眼眸像是曾经见过的几名女生一样。

有着奇特的图案。

苏云梨的是漩涡。

黑团子的是爱心。

田素心的是叉号和十字。

谭诗雅的是花。

严镜花的眼眸也是花。

不过她的花是锋利的,不是柔和的,像是由破碎的镜子拼接成的镜花。

这好像象征着什么。

貌似只有我才能看见。

确认是人,我朝她伸出了手。

结果就是她猛地把我拉起,我被拽到了高楼边——

接着她脚底一抹滑,身子直接趴到了围墙边。

“咦?!”

她发出微弱的尖叫般的声音。

身子整个悬挂在了空中。

我死死抓着她的手,可双手的力气越来越小,她的重量加上引力越来越重。

过去的一幕浮现眼前。

我在这种时候,居然有种想要呕吐的既视感。

“你为什么想死啊!为什么非得死?!”

我快被这句话积压得喘不开气。

“你想不想跟我一起死?你是不是也很无趣?”

“你想咋样啊!为什么非得觉得死了才好!”

雨水渗透了我的手心,我握着严镜花的手越来越松。

情急之下,我越过身子,咬在了她胸口的蝴蝶结上,用牙拽着那快蝴蝶结将她拉着半边的身子,然后调整姿势,将手放在摩擦力更强的衣服上。

“哇啊啊!”

严镜花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我也越来越慌。

我的牙负重越来越大,严学姐的体格是和我差不多的,不过实际上比我略微偏矮一点,但在女生中属于不算矮的,她的身材还是体格都是看着不算轻的。

虽然牙龈磨出血了,严学姐也一直在挣扎,可最后我还是把她拽了上来。

我来不及管作疼的牙,就去查看她的情况。

这身校服看着单薄,而且质量也非常差,害的我非常的担心,可校服的质量确实是出奇的好,就连蝴蝶结这种小装饰都非常的结实。

“啊!”

啪!

“变态啊。”

严镜花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并且质问道:“你往哪里咬的。”

她打完捂向了自己身上令我吃力的拖拽的沉重之地。

我捂着脸,虽然看见了那蝴蝶结上的血渍,摸向自己的牙时,还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嘴巴破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对待自己,这世上还有人爱你的!”

我一屁股坐到了充满水洼的地上,雨水浸湿了裤子,管不了这么多,总算可以喘口气。

“我以为你想和我一起殉情呢?”严镜花双眸闪动,跪坐在潮湿长满苔藓的地上,抱着自己凌乱的胸口。

我站起身,朝她伸出手,拉起她,把她带到了屋檐下避雨。

“我不想死。你干什么要死啊。”我看向她,却发觉眼中之人不是她。

对方比她瘦的多,穿着也是蓝白相间的校服,可那校服质量就是差些,一直以来我企图怨过校服,可也没想过衣服关键时候能救人,也能杀人。

“你干嘛要拉我?”

严镜花问我了一个非常逆天的问题。

“我看着你死,我会懊悔一辈子唉!”

“你不想我死吗?”她侧过脸,露出被雨水浸泡,折射着白色探照灯光的白皙脸庞,“你是想要和我上床吧,只要你陪我死,我可以跟你做。”

“你脑子坏掉了吧。你为什么这么想死?活着有什么不好?!死了就这么好吗?”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就解脱了啊,而且人固有一死的。”她没心没肺地说道。

我很想甩开她离去,可又怕她转头又上去。

可她的话,却深深的刺入了我的心脏,令我难以拔出。

就像是带着倒勾一样。

我害怕当初那个女孩也是这么想的。

我的眼前几乎看不见视野,或许是原本就很灰暗。

眼前坐着的好像不是严镜花,而是另一个女孩。

“把你的烦恼告诉我,别死好不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拉在了严镜花的手上。

我恐惧地想要松开,对方温热柔滑的小手却没有松开。

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向我坦白道:“我家是做餐饮的,我也不是讨厌我家,只是我出生后,味觉就异于常人,因此从五岁开始就去世界各地进修。”

“你丧失味觉了吗?”

我打断她询问。

“不是。”严镜花摇了摇头:“我下棋也很厉害,小时候得过奖,长大后,不出意外,我要么是美食家,要么是美食评鉴家,可我小时候参加了一场综艺,当时苏云梨也在场,估计她把我忘记了,那里的大人做饭,自己以前就是苛责之辈,难吃就是难吃,我没想到的是演艺圈都是人情世故,我说难吃的饭,很多人都说好吃,我渐渐明白,这世上有问题。”

“那件事之后,那天苏云梨也说好吃,下了舞台却说舞台上大家都是假的,难吃的要命。我其实周游各国一圈后,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品尝美食,可嘴巴越来越挑,我成为演员就是为了欺骗自己。”

“骗着骗着就觉得可悲想死,其实那些吃的,非常难吃,所有的东西都难以下咽,如同嚼蜡。”

她的眼神好像很忧伤,吃不下东西的痛苦,其实我多少可以体会。

“其实我以前因为经常吃发霉的食物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舌头吃坏了,早就忘记了酸甜苦辣,只能淡淡感知到这是某种味道的东西。可这些味道里,我最喜欢甜的,虽然都差不多,也都感觉吃多了会腻,可甜甜的味道就是吃起来很好吃。”

我捧着她的手惋惜地说道,某方面两人算是同病相怜,抛开她周游各国,还是顶流的美食鉴赏家外,她和那个女孩挺像的,对方也有一只灵敏的舌头,她就像是我的舌头,我本来一辈子都不打算接触料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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