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是来追查他缺席会议的九条玲香?还是识破了他无聊借口、前来寻乐的小鳥遊唯?又或者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了清脆的、如同命运宣判般的“咔嚓”声。门把手被缓缓转动,门被向内推开。
夕阳的余晖从门外涌入,勾勒出一个夏川悠最熟悉、也最恐惧的、纤细而完美的身影。
樱井千雪。
她静静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那抹一成不变的、温柔的微笑。她的手中,正捏着一串小巧的钥匙。
“悠,原来你在这里呀。”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耳边低语,“我还以为,你真的在老师那里呢。让我找了好久。”
夏川悠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怎么会有……钥匙?”这是他唯一能问出的问题。
“我是班长呀。”千雪的回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班长为班级里的‘紧急情况’备一把教室的备用钥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走了进来,然后反手将门轻轻关上。
咔哒。
落锁的声音,像一把沉重的铁锤,敲碎了夏川悠最后的、名为“侥幸”的幻想。
他们被困在了这间空无一人的、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教室里。像是一个巨大的、温暖的牢笼。
千雪没有质问,也没有发怒。她只是走到悠的身边,挨着他,缓缓地坐了下来,姿态优雅得像是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
她歪着头,静静地看了他很久,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映着他苍白而慌乱的脸。最终,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令人心碎的、浓浓的失望。
“为什么要骗我呢,悠?”
这个问题,很轻,却又很重,压得夏川悠喘不过气来。
“你是在躲着我吗?”
“还是说……你觉得,和我去我们的‘特别的地方’,是一件那么痛苦的事情吗?”
她的每一个问题,都在他的罪恶感上又添了一道新的伤口。
“对不起……”悠低着头,声音沙哑。在她的面前,任何的辩解,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没关系,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千雪的声音,又恢复了那份无条件的温柔。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悠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
“你只是……被外面的坏东西迷惑了,对不对?”她柔声说,“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所以才会这么痛苦,才会用谎言来伤害自己。”
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的光亮在昏暗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眼。
“你看,你为了一个谎言,错过了和我的约会,也失信于玲香会长,还欺骗了唯同学。你为了获得一瞬间的‘自由’,反而让自己陷入了更深的麻烦里。”
她的话,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了他刚才那份短暂的“胜利”,露出了里面狼狈不堪的内核。
“所以啊,为了不再让你这么辛苦,为了让你再也不用烦恼该如何选择……”
她点开了一个APP。那是一个地图软件,上面有两个小小的、正在移动的蓝色光点。其中一个,是她自己。而另一个……
“我帮你决定,就好了。”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一个同步请求被发送了出去。
“从明天开始,我会把你的所有行程——上学、放学、午休、甚至去洗手间的时间,都帮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然后,我会用这个,和你随时保持联系。”她将手机屏幕转向悠,上面是“家人安全共享”的定位界面。
“这样,你就再也不会‘迷路’,再也不会因为不知道该选谁而为难了。我会帮你扫清所有的障碍,排除所有的干扰。你只要安安心心地,待在我为你准备好的、最安全的世界里,就好了。”
“……好不好?”
她凝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悠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代表着自己的、即将被永久锁定的蓝色光点,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用尽全力,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为自己争取到了三分钟的自由。
而他付出的代价,是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
千雪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怜爱地笑了。她凑上前,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冰冷又温柔的吻。
“这都是为了你好哦,悠。”
“因为,我爱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