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江南古城，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清新，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倒映着两侧灯笼温暖的红光。

她们并肩走着，谁也没有开口。

但这一次的沉默，与上次生物实验课后的情形截然不同。

一种甜蜜的尴尬，与微妙的羞涩在空气中悄然流淌。

……

回到那间名为听雨轩的独立套房，推开雕花木门，暖白色的室内灯光倾泻而出，将两人身上残余的凉意尽数驱散。

秦诗玥反手关上门，将外界的喧嚣与夜色彻底隔绝。

雨巷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似乎也跟着她们一同回到了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变得愈发浓郁。

秦诗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芙兰的身上。

那身雪白的齐胸襦裙，本是飘逸出尘，此刻被雨水浸湿后，轻薄的纱质外衫紧紧地贴合在她纤细娇柔的身体曲线上，勾勒出少女玲珑的轮廓。

几缕湿透的银发黏在白皙的脸颊与颈侧，水珠顺着发梢缓缓滑落，没入精致的锁骨。

那双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更是显得水汽氤氲，如同一只被雨淋湿、不知所措的小鹿，格外惹人怜爱。

秦诗玥心尖蓦地一软，“快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来。”

她走到衣柜前，取出一套领口点缀着细细的蕾丝边，浅色真丝与云棉混纺的睡衣，“你体质弱，别着凉了。”

雨水同样浸透了秦诗玥那件清冷的竹青色曲裾，深色的衣料被打湿后颜色变得更深，紧贴着她优美的肩线与纤细的手臂。

几缕乌黑的发丝湿漉漉地黏在她光洁的额角与颈侧，平日里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气质，此刻被雨水冲刷得柔和了些许，反而透出一种罕见的脆弱感，显得楚楚动人。

芙兰接过睡衣，犹豫地看着秦诗玥，“可是，你也淋湿了呀，要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秦诗玥的心却猛地漏跳了一拍。

一起洗？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深处浮了上来。

她几乎立刻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芙兰那清澈无辜的金色眼眸，生怕自己会从里面读出更让自己心神摇曳的邀请。

秦诗玥强压下心底的悸动，平静地转过身，走向自己的行李箱，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清冷，“我去夏楠那里借用一下浴室。”

说着，她拿起换洗衣物，转身走出了套房。

只有她自己明白，胸腔里那颗狂乱的心，早已出卖了她此刻的慌张。

……

芙兰歪了歪头，看着秦诗玥那有些僵硬的背影，眼眸里写满了困惑。

她原本只是想说：要不……我用魔法帮你把衣服弄干？

只要和衣服上的水元素沟通一下，让它们自己乖乖离开，再请来一阵温暖的微风，温柔地将残余的湿气带走，前后不过几秒钟的事情。

虽然没有直接冲个热水澡那样舒服，但至少可以迅速摆脱湿衣服带来的冰冷，避免着凉。

可为什么秦诗玥的反应……看起来那么奇怪呢？

奇怪，刚才在那个小巷的屋檐下躲雨时，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用这个办法呢？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时候自己好像也完全忘记了寒冷和湿衣服。

当时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秦诗玥那双倒映着灯火的眼眸。

她的心跳得好快，快得让她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更别提去和周围的风元素或水元素打招呼了。

想通了这一点，芙兰的脸颊微微地发起烫来。

……

芙兰洗完澡，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走出来时，看到秦诗玥正拿着吹风机，坐在床边等她。

“过来。”秦诗玥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芙兰乖乖地走过去，在地毯上坐下，将后背留给了她。

温热的风，伴随着轻微的嗡鸣声，从她的头顶传来。

秦诗玥纤细修长的手指，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优雅，缓缓滑过芙兰那湿润顺滑的银色长发，指尖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耳畔，让芙兰忍不住轻轻一颤。

空气中，弥漫着两人身上同款、混合着杏仁与牛奶气息的洗发水清香，温暖而又充满了治愈感。

芙兰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将所有的重量，都安心地，靠在了身后的床沿上。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正一脸专注而又温柔地为自己吹着头发的黑发少女。

芙兰的心中，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廊檐下未尽的吻。

如果那只小猫没有叫，会发生什么呢？

这个念头，让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她会……亲我吗？

被她亲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一定，会比被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阳光照射，还要幸福吧……

不管是在故乡，还是在人类的世界里，嘴对嘴的亲吻，是一种极为亲密、代表着爱与归属的特殊仪式。

如果是其他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她只会困惑地躲开。

可是，如果是秦诗玥的话……

自己一定会闭上眼睛，欣然接受这份独一无二、名为爱的赠礼吧……

那未曾落下的吻，在芙兰心口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空缺，却又让她的呼吸间充斥着前所未有的甜意。

秦诗玥站在芙兰身后，看着镜中的银发少女，脸颊被热气熏得粉扑扑的，那双金色的眼眸因满足而微微眯起，毫无防备。

一股刺痛般的愧疚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我到底……是怎么了？

差点就犯下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在没有给她明确的名分和承诺之前，就凭着一时冲动，去强吻对方……

这是对她这份纯粹感情的最大轻视，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那种失控的感觉……那种想要触碰、想要占有、想要亲吻、几乎要将理智燃烧殆尽的冲动……在她过去十七年的人生里，从未出现过。

一直以来，她的人生都像是被预先写好的剧本。

无论是出于真心实意的爱慕，还是趋炎附势的攀附，向她表白的人，不论男女，多到数不胜数。

这些人当中，不乏有容貌出众、能引来无数尖叫的少年少女；有风趣幽默、谈吐不凡的世家子弟；也有学识不凡、年纪轻轻便在学术领域崭露头角的才子。

他们每一个人，在世俗的眼光看来，都堪称优秀的代名词。

可没有任何人能让她动心，这些人甚至无法在她平静的心湖上激起一丝涟漪。

她一度以为，自己或许天生就缺少那种名为喜欢的感情。

可芙兰不一样。

她想要牵着芙兰的手，看遍人间四季，共度每一个日出与星辰。

看到任何人与她稍显亲近，心底便会涌起难以言说的独占欲。

每一次拥抱她时，都想将这份温暖留得更久一些；每一次靠近时，都渴望着能用亲吻去确认这份独一无二的归属。

她对芙兰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

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这不是亲情，不是友情，甚至不是单纯的保护欲。

这就是喜欢，是爱。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从天而降、闯入她孤寂世界的小精灵，已经不再是需要照顾的家人或宠物。

她已然将芙兰视作平等、唯一的恋爱对象，是想要与之携手，共度漫长余生的那个人。

想通了这一点，秦诗玥心中那份因失控而产生的慌乱与愧疚，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所取代。

那么，芙兰呢？

她对自己，又怀着怎样的感情？

秦诗玥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放出雨巷屋檐下，芙兰那微微仰起、沾着雨水的脸颊；以及那双在昏黄灯光下，缓缓闭上、顺从又信赖的金色眼眸。

她不但没有丝毫的抗拒和躲闪，甚至……还带着一丝懵懂的期待。

这个认知，如同一颗蜜糖，投入她的心中，无声地化开。

一股压抑不住的喜悦，从秦诗玥的心底满溢出来。

原来，这份不可言说的心动，并非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不急。

她对自己说。

这个小精灵对人类世界的认知还太少，对爱的理解或许也还停留在最纯粹的层面。

她需要时间，需要引导，需要在一个安全、安稳的环境里，去确认自己的心意。

而自己，会给她这一切。

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她会亲口告诉她一切。

用最郑重的、不带一丝一毫轻佻的方式，向她告白。

想到这里，秦诗玥拿起吹风机，动作轻柔地，继续为她心爱的小精灵，吹干那头如月光般美丽的银发。